穆斯林在中国天文历算方面的贡献,早在唐宋时期就已开始了。
据中国史书记载,唐代曾有一种《九执历》,与中国的传统历法不同。《新唐书》记述 说:“《九执历》度法六十,周天三百六十度,无余分。”而中国的传统历法则以周天为三百六十五度。到了明代,“回回科推验西域九执历法”,在此基础上推出更为精确的《回回历》,故清代《历代职官表》明确指出:《九执历》是中国“回回星学”之始。清代天文学家梅文鼎(1633-1721)也指出:以三百六十度为天周“实本回回”,唐之《九执历》正是回回历法之权舆。因此,我们完全有理由认为,《九执历》是唐代来华的穆斯林对中国天文历学的最初贡献。
北宋初年,曾一度沿用五代时后周显德三年(956)王朴修撰的《钦天历》。《宋史》卷68《宋律·历志》记载:“建隆二年(961)五月,以其推验稍疏,乃诏司天少监王处讷等创造历法。四年(963)四月,新法成,赐号《应天历》。”
主持修订新历时,是司天少监王处讷;而《应天历》的真正修撰者,则是来自西域鲁穆(今属土耳其共和国辖地)的穆斯林马依泽。马依泽是今安徽安庆市南关城内回民马氏的始祖,其阿拉伯名字已不可考。据《怀宁马氏宗谱》载,马依泽精通历学,“建隆二年应召入中国,修天文。越二年,书成,由王处讷上之。诏曰:可,授公钦天监监正,袭侯爵。”
将《宗谱》与《宋史》的上述内容两相对照,我们发现完全吻合。可知《宋史》所谓“王处讷等”的“等”字,指的正是那位名不见经传的怀宁马氏始祖马依泽。马依泽自西域入华修历,是继唐代穆斯林之后又一位穆斯林对中国天文历学的重大贡献。
唐宋时期,穆斯林不仅带来了“西域历术”,而且带来了新鲜的天文学知识和术语。到北宋埋藏,这些知识和术语已为中国天文工作者所接受并加以运用。
北宋庆历年间(1041-1048),曾公亮、丁度、杨惟德等人奉敕编撰了一部军事学著作《武经总要》。在这部著作中,编撰者选用白羊、金牛等黄道十二宫名,与中国传统二十四节气的十二中气相联系,以之作为六壬占卜吉凶的依据,“推步占验,行之军中”,为军事服务。
黄道十二宫,是阿拉伯历法的专门用语,指黄道两侧的十二个星座。按照这些星座在星空中分布的特征,古代阿拉伯的天文学者分别将其命名为白羊、金牛、双子(又作“阴阳”)、巨蟹、狮子(又作“天狮”)、室女(又作“双女”)、天秤、天蝎、人马、磨羯(又作“磨蝎”或“摩羯”)、宝瓶、双鱼。白羊至室女为南六宫,天秤至双鱼为北六宫。阿拉伯的太阳历故此又称宫分历,宫度起于白羊,以春分为岁首,依太阳行十二宫一周为十二个月。
白羊、金牛十二宫,相当于中国古代天文学的十二次:降娄(戌宫)、大梁(酉宫)、实沈(申宫)、鹑首(未宫)、鹑火(午宫)、鹑尾(巳宫)、寿星(辰宫)、大火(卯宫)、析木(寅宫)、星纪(丑宫)、玄枵(子宫)、娵訾(亥宫)。清代学者江永(1681-1762)说:“中国则有星纪、鹑首等名,西国则有磨羯、巨蟹等名,皆以星象定之,古今不变者也。”
然而《武经总要》的编撰者,没有选用中国传统的降娄、大梁等十二次名,却偏偏选用了阿拉伯历法的白羊、金牛等十二宫名,这是很耐人寻味的。那些编撰者中是否有穆斯林天文学者,我们不得而知;但穆斯林的天文知识与术语对当时中国文化已产生一定的影响,则是毫无疑问的。当代回族学者马以愚(1900-1961)说:“今之历家,犹沿回回历白羊十二宫名。”若从《武经总要》算起,回回历白羊十二宫名的沿用已有940余年的历史了。
此外,还应提到11世纪中国古代维吾尔族的伟大诗人尤素甫·哈斯·哈吉甫及其名著《福乐智慧》。据作者本人讲,该书完成于伊斯兰教历462年。查马坚的《回历纲要》可知,伊斯兰教历462年,相当于西元1069年10月20日至1070年10月8日,即北宋熙宁二至三年。这是目前所知最早使用伊斯兰教历纪年的中国古典文学著作。换句话说,中国穆斯林使用伊斯兰教历纪年的历史,迄今已经918年了。
不单如此,该书第五章《论七曜和黄道十二宫》还集中反映了作者的天文学观点。这些用诗句表述的观点,归纳起来主要有以下几种:
整个宇宙不是静止的,“它运转不停”,永不止息。
天上的星体各不相同,“一些在上,一些在下,一些明亮,一些幽暗”。但是,它们“互为制约”,相互补充,“和睦相处”在同一宇宙苍穹,依照各自的轨道井然有序地运转。
七大行星均以地球为中心,其中距地球最远的是土星,接下来依次是木星、火星、太阳、金星、水星、月亮,它们的公转周期各不相同。
太阳是七曜中唯一发光发热的天体。它“光辉灿烂,用它的万丈光芒普照宇宙”;“太阳一出,大地温暖,百花朝阳而放,争妍斗丽”。有了它,大地万物才生意盎然。
月亮距地球最近,它绕地球旋转,在星际间按一定方向移动并不断地改变其位置。它的运行转动要经过黄道十二宫,“月亮进入何宫,顿即离开,匆忙迁出,导致宫室残破。”月亮处于常变状态,有时它“好似蛾眉”,有时又“变虚为盈”;当人们见它“浑圆如球”时,是因为“它脸儿正对太阳”。因此,作者认为月亮这种月相的变化,与月亮本身不发光有关,与月亮和地球之间相对位置的改变有关,特别是与月亮盈亏的周期性回圈密切相关。
黄道十二宫,在星空中是一些彼此相邻的星座,它们随着季节的不断变化而变化。作者按春夏秋冬将十二宫均分为四组:“三者属夏天,三者属秋天,三者为冬天所有。”“白羊是春天之星”。实际上作者是用诗的语言,向人们介绍“宫度起于白羊,以春分为岁首”的阿拉伯太阳历。他对黄道十二宫的认识,与《武经总要》的编撰者是完全一致的。
应该承认,尤素甫·哈斯·哈吉甫的这些天文学观点,在900多年前提出,确是相当了不起的,即使在现在看来,有些也未失去其科学价值。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位古代维吾尔族的文学巨匠,以诗的语言生动形象地表述了他丰富的天文学知识,以其丰富的科学知识充实了《福乐智慧》这部不朽名著的内容,为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史增添了一道彩虹,也在中国天文学的认识史上写下了很有特色的一页。
到了元代,穆斯林在中国天文历算方面做出了全面重大的贡献,从而使元代的天文历算学有了长足的进步而大放异彩。
元朝统治者对于穆斯林天文学家是非常重视的。元世祖忽必烈(1215-1294)在尚未继位之前,就“有旨征回回为星学者”,任用了一批以札马剌丁为代表的天文学家。中统元年(1260)世祖继位,因承金人旧制,设立司天台,这些回回天文学家就在其中任职。至元八年(1271)始置回回司天台,秩从五品。至元十七年(1280)置行监。元仁宗皇庆元年(1312),改为回回司天监,品秩升为正四品。延祜元年(1314),回回司天监品秩再升为正三品,并于四月设立回回国子监,“以掌亦思替非官属归之”。延祜二年(1315),命秘书卿提调回回天监事。四年(1317)回回司天监品秩复为正四品。当时回回天文学家的社会地位确实是相当高的。
从《元史·百官志》中可以了解到,回回司天监共有37人,其中监丞以上的负责人有8人,分天文、算历、三式、测验、漏刻等五科。札马剌丁、爱薛、可马剌丁、苫思丁、赡思丁等一批天文学家先后在这里工作,为中国天文历算的完善和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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