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注:此文摘自美军四星上将卫斯理•克拉克(Wesley Clark)2007年电视访谈实录,详尽论述了美国的全球化战争及霸权策略。
虽然该访谈已过去近11个年头,但是,克拉克将军提到的若干尖锐问题依旧让人耳目一新。
卫斯理•克拉克,美国四星上将,北约盟军最高司令。于1966年以第一名的成绩从西点军校毕业,并获上尉军衔,后进入英国牛津大学深造,获得哲学、政治及经济学硕士学位。参加越南战争期间先后获银星勋章、铜星勋章及紫心勋章。1994到1996年,他成为美军战略计划负责人,负责美军全球军事战略计划的制定。1996年4月,被克林顿总统提名为美国武装部队南方司令部司令,负责美军在拉丁美洲和加勒比海的军事行动。1997年3月,被提名为北约欧洲盟军最高司令兼美国驻欧洲部队总司令,2000年获得美国文职人员最高荣誉——总统自由勋章。
克拉克将军在接受采访时指出,美军曾制定“五年灭七国”的全球化战争策略,即在前后五年时间内消灭伊拉克、叙利亚、索马里、利比亚、苏丹、伊朗及叶门七国。五角大楼一直将这些国家视为眼中钉,现今,这些国家也都被列入特朗普总统的穆斯林禁令名单之内。
以下内容,整理自克拉克将军(以下简称将军)访谈视频。
采访者为美国著名记者艾米•古德曼(Amy Goodman,以下简称记者)。
记者:今天我们很荣幸邀请到四星上将、北约盟军最高司令卫斯理•克拉克将军,他功勋无数。
今天,我们将重点讨论一系列尖锐问题,譬如美国攻打伊朗的可能性、布希总统的战争罪行、美军在科索沃战争期间轰炸塞尔维亚广播电视公司以及美军违规使用集束炸弹等美国话题。克拉克将军,您建了一个网站,您希望能够阻止美军对伊朗发起攻击,是吗?
将军:是的,网址是www.stopiranwar.com。
记者:主流媒体坚称伊朗拥有大规模杀伤武器,这种舆论造势是否与伊拉克战争的爆发如出一辙呢?
将军:确实有很多相似之处,但是同样的历史终究不会重演。2002年,举国上下希望美军攻打伊拉克之际,我曾在国会明确指出,美国最大的威胁并非伊拉克,而是伊朗。9•11事件爆发后十天左右,我去五角大楼办公时遇到一群老部下,当然,他们都是高层将领,其中有一人悄悄把我叫过去,他说政府决定要攻打伊拉克,我很惊讶,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也不清楚,我问道,他们确定萨达姆与基地组织有勾结吗?他说没有,政府根本没有任何新发现,也没有什么正当藉口,
他说:“他们就是这么决定的,准备攻打伊拉克。我估计他们也不知道如何打击那些恐怖分子,所以就拿伊拉克开刀吧,就好比你一无所有,只有一个大锤,那你眼中看到的万物都是钉子了。”
几周后,美军对阿富汗发起攻击,我就去找那个将军,我问他,我们是否还会攻打伊拉克,他说情况比这糟多了,他拿起一张纸对我说:“国防部刚给我发来这份备忘录,这可是机密档。国防部决定要在未来五年内逐步消灭七个穆斯林国家,首先是伊拉克,然后是叙利亚、黎巴嫩、利比亚、索马里、苏丹,最后是伊朗。”我一听他说那是机密档,我就没去看它,因为我毕竟是个军人。大约一年前,我又遇见那位将军,我想再和他谈谈那份文件,他却绝口不提这份文件的存在。
记者:您能告诉我们这位将军到底是谁吗?
将军:很抱歉,不能。
记者:好吧,那请您再谈谈这七个国家。
将军:首先拿下伊拉克,然后是叙利亚和黎巴嫩,随后就是利比亚,接下来就是索马里和苏丹,最后是伊朗。你刚才说如今的伊朗与之前的伊拉克很相近,我并没有做肯定答覆,因为美军攻打伊拉克的那一刻,伊朗就明白自己将是下一个目标,伊朗感受到了威胁,但同时也很开心,因为美国帮他们消灭了宿敌萨达姆。
伊拉克的乱局让伊朗看到可乘之机,后者伺机加大自己在伊拉克地区的影响力,我们很难说伊朗在伊拉克及周边地区的活动等同于战争挑衅,毕竟,伊朗的活动仅限于医疗救助等民间活动。当然,其中肯定会有官方违反常理的暗箱介入,但这些都不足以构成对伊朗宣战的理由,伊朗只不过是想扩大自己在周边地区的影响力。
但是,美国当局坚决反对与伊朗政府进行直接对话,因为,当局并不想因此而威胁到自己以后的对伊策略,也不想因此让外界认为美国已经承认伊朗的合法地位。
对伊朗而言,它自然会认为美国早已向它宣战,毕竟美国政府坚称伊朗现政府必须下台,美国政府还要求国会拿出750万美元达成这一目标。此外,我们的政府还暗中扶持一众恐怖组织,在伊拉克及伊朗等地开展袭击活动。当然,当局肯定会否认这一事实,但我们能确定的是,当局与这些恐怖组织有着良好关系,并对它们持默许及鼓励态度。
我并不是说伊朗有多好,但是,我们绝不该将武力视为解决伊朗问题的唯一手段。
记者:我想请您谈谈著名调查报导记者西莫•迈伦•赫许(Seymour Myron Hersh)发表在《纽约客》的文章,他说五角大楼在参谋长联席会议设立了一个特别工作室,负责策划针对伊朗的空袭行动,其中也有沙乌地阿拉伯的介入。近年来,美沙两国加大双边合作力度,暗中在黎巴嫩、叙利亚及伊朗等国开展行动,因为沙特想要借此打击中东地区什叶派的势力,进而稳固自己在逊尼派世界的领导地位。据说这些资金中有相当一部分送给了黎巴嫩地区与基地组织关系极其密切的武装组织,将军您怎么看?
将军:我个人并没有掌握关于这方面的确切资讯,我只能说这种说法非常合乎情理。沙乌地阿拉伯确实很主动,我刚从沙特访问回来,我认为沙特已经很清楚伊拉克的乱局也会影响到他们,他们不愿再盲目相信美国能够保护他们在中东地区的利益,所以他们想尽早掌握主导权。
有人呼吁美国尽早从整个中东地区撤军,这当然能实现,但是,撤军的过程会很难看,伤亡也会比实战更惨重。倘若美军彻底撤出中东地区,沙特政府就必须找到新的“枪手”去抗击中东什叶派势力,这份重担必然会落在基地组织等极端分子身上。
记者:美国驻伊拉克前任大使约翰•内格罗蓬特(John Negroponte)刚刚宣布辞去国家情报总监一职,转到国务院工作。据称他非常不满意政府的中东策略,他认为当局在重演雷根总统时期的“伊朗门事件”(注:即美国向伊朗秘密出售武器一事被揭露,从而造成雷根政府严重政治危机的事件,因人们把它与尼克森水门事件相比,故名伊朗门事件)。
将军:约翰去国务院自有他的理由,但是,在政府部门,如果你没有足够地位,你就无法避免一些丑事,你也要衡量自己的声望与政府公职之间孰轻孰重,但我确实不清楚他到底为何要辞去国家情报总监一职。
记者:据报导,不少军方领导人曾威胁国务院,倘若政府下令攻打伊朗,他们就辞职,您会赞同他们的做法吗?
将军:这么说吧,1994年,我还是个三星将军,劳动节那天,我在五角大楼办公室加班,时任国家情报总监沃尔特•克罗斯(Walt Kross)也在办公室,
我们在沙利科什维利将军办公室进行了简单交流,沙利科什维利将军刚从白宫开会回来,他看上去很精神,他说这周我们就要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英雄,海地的军事行动必须速战速决,我们必须做好每一步计划,我们要让他们见识下真正的军队等等等等。
这期间,沙利科什维利将军接到了来自白宫的电话。我们问他此次海地计划是实战还是演习,他说这是实战,我们几人虽然身经百战但依旧无比震惊。沙利科什维利将军说国务院已经作出决定,当月20号就出兵海地,他甚至直接对我们三个将军说,如果我们对这一决定有异议,我们可以立即辞职。当然,我们谁都没有辞职,我们只是告诉他,我们这种以打仗为生的军人,其实并没有将海地视为威胁。
但是沙利科什维利将军非常聪明,他深知自己的声誉比这份工作重要,他不断在思考伦理、道德以及国际法律法规相关问题。那些声称要立即对伊朗动武的将领们,我希望他们也能冷静思考这些问题。
记者:克拉克将军,不少士兵都明确表示拒绝被派往伊拉克前线,他们明知自己将面临军事审判,但他们依旧选择抗议、谴责这场战争,甚至一些军官也公开表示拒绝赴伊拉克服役,譬如伊连和多田中尉(Ehren Watada),他明确表示美国在伊拉克发动的战争以及在伊拉克驻军都是违法的,因此参与这场战争也是违法的,他说自己不能违背人性,您怎么看?
将军:和田多中尉既然敢那么说,就敢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军事法庭必然不会置之不理。但是作为军人,我只能说服从命令确实是天职,我们无法左右领导人的意志,我们根本不可能做到毫无二心。对于和田多中尉的拒绝以及政府对他的审判,我都能理解。
问题是,这和我提到的沙利科什维利将军又不太一样。我们反对伊朗战争,但我们只是以个人的辞职表达自己立场,并没有试图制造纷争。至于伊拉克战争,它是经国会批准、经联合国安理会授权的军事行动,所以我不能说这是一场非法的战争,我只能说它不合理。
记者:所以您认为我们出兵伊拉克战争是个错误,对吗?
将军:我只能说伊拉克战争确实是错误之举,整个战略都很糟糕,它给我们带来巨大损失,而且我们也无法安然抽身。我认为伊拉克战争让我们偏离了反恐战争的道路,我们的损耗巨大,但是敌方却越来越强大。
一战期间,法国错误地选择死守,屡战屡败,损失惨重。期间,不少士兵表示自己不愿再打这场战争,你知道法国政府怎么解决这一问题的吗?绑起来枪毙,就这么简单,领头的将领也备受折磨,但那以后,法国再没有出现过违抗军令的现象。我只是想说,在军队,必然存在强制执行与命令,纵然他不喜欢,他也无法避免。
记者:但是,既然战争由国家决定,作为个人,我们有权接受或拒绝,和田多中尉等人公开拒绝这场战争,证明他们确实是勇士,不是吗?
将军:他们确实很勇敢,但我们需要的勇气不是这种勇气,我们需要我们的政府领导人、军方将领、国会议员鼓起勇气联合起来向总统施压,迫使他改变这种错误的策略,这才是我们需要的勇气。
记者:怎样才能做到如此勇敢呢?
将军:国会应当充分利用源自宪法的合法权益,我们可以在国会发起无约束力决议,以此为基础,不断打磨、不断规范,最终使它成为具有法律效应的决议。
当然,我们也可以不断向总统施压,迫使他进一步正视国会及民意,让他明白自己需要通过努力才能得到民众支持。
记者:依您看,国会是否应当停止战争拨款呢?
将军:我认为国会应当强硬一点,逐步改变我们的战争策略。在当下,立即终止一切战争拨款不利于美国的整体利益。换言之,我们必须立即调整对外战争策略,而非立即终止拨款、或立即撤出伊拉克等地,这并不会帮伊拉克人重获和平,我们也无法确保美国在中东地区的未来利益。
我们必须动用一切手段,包括外交、经济、法律及军事等。如果我是总统,我希望我们能立即派遣外交使团前往潜在战区,开诚布公、客观公正地与叙利亚和伊朗进行会谈,但我也会让所有人知道,我已做好最坏的打算,我能增兵,也能撤军,一切都在于他们的态度,我坚信我们能与那些所谓的“敌对方”达成协议,共同促成中东地区的和平稳定与发展。
其实这很好理解,就好比乘一艘大船航行在大西洋之上,天色黯淡,星光闪闪,你几乎看不到地平线,过了会儿,你连星光都看不到了,你还以为暴风雨要在夜幕中来临,突然,你又看见浩瀚星空,而你的正前方,是一座巨大的冰山,原来,是冰山挡住了视线,于是你慌忙报告船长:“船长!前面有冰山!”可是船长却说:“别跟我提什么冰山,我们现在要确定我们船上到底有多少块甲板。”然后你说:“可是我们马上就要撞上去了啊!”可是船长却说:“滚开,没见我们在忙吗?”
我举这个例子,就是想说我们的中东策略就好似一座越来越临近的冰山,危机近在咫尺,可我们的领导人却视若无睹,他们依旧在争论要在伊拉克增兵还是撤军,他们根本不愿承认,现今问题的关键,是新的中东策略,而不是如何在现有策略中越陷越深。
记者:那您是否认为我们应当关闭关塔那摩监狱呢?如果国会不再向关塔那摩拨款,这个监狱自然会关闭,不是吗?
将军:毫无疑问,关闭关塔那摩监狱是解决美国外交策略危机的关键。首先,我认为国会应当立即废除军事审判委员会法案,该法案授权对关塔纳摩监狱羁押的人士实施军事审判,不用经过任何授权。我坚信这与我们美国精神相悖,我所热爱的美国,不应当如此霸权。
其次,我们也应当与北约好好谈谈。我们的亲密盟友北约早已明确指出它们不喜欢关塔纳摩监狱,只有通过国际仲裁,我们才有权力去决定关塔纳摩监狱犯人的死活。我一直在疑惑,到底谁才属于关塔纳摩监狱,他们到底为何而被拘押于此。我是个退役将军,但我真搞不懂。
我想说,武力永远不可能消灭恐怖主义。反恐战争的根本就在于思想与理念的冲突。其次,我们要做到同仇敌忾,加强国际合作,不能抱有私心,武力不应成为第一选择。现今的我们,似乎在滥用军方的强大力量,拒绝以合情合理、和平的方式看待问题。
我还想说,我们现今的首要任务,就是尽快完成国会关于伊拉克战争的正式调查。此前有国会议员称他们在调查政府是否在伊拉克战争中有滥用职权的现象,我想看到他们的调查结果。我们曾经为了调查小布希总统顾问路易士•利比(Scooter Libby)做伪证罪而调查三年,可我们却不愿调查我们到底为何要出兵伊拉克,我们不愿调查我们到底为何要向伊拉克开战。
记者:此前,宪法权利中心在德国向米勒将军等人发起诉讼,因为该中心本身具有国际司法权,您认为军方领导人是否犯了战争罪?
将军:宪法权利中心既然能够以战争罪发起诉讼,肯定掌握了一定证据,我想看到他们到底有何证据。我们必须承认,军方在为这场战争背负莫名黑锅,但真正的战争犯却无人提及。2003年,桑切斯将军就曾指出我们不应再往伊拉克增军,可是其中细节却几乎不为人所知。
我们可以理解民众对伊拉克战争的负面情绪,因为我们逐渐发现,我们挑起的这场战争并非只针对敌方武装力量,无数平民也深受其害。我们希望每一个生命都能得到尊重,可是,军政界却依旧有人强词夺理,为不加区分、滥杀平民的暴行做辩护,为残暴对待俘虏的惨绝人寰做辩护。
我一直坚信,这种做法严重违反国际法律法规,也违反美国相关法律。我们已有大量证据表明军方确实在虐对俘虏及犯人,也无端杀害无数无辜平民百姓。有人会说战争肯定会有平民伤亡,但是,当我们的军队不去注意自己轰炸的地区到底是否属于平民区,也不因此而感到愧疚时,我不愿接受“这是战争一部分”这种说法。开国总统乔治•华盛顿将军曾告诫士兵,不要虐待俘虏,他坚信如果自己善待俘虏,他们必然会回心转意,事实也正是如此。可如今的我们,却在打击所谓敌人的同时,制造更多的敌人。
记者:1953年,时任总统艾森豪派第26任总统希欧多尔•罗斯福(Teddy Roosevelt)的孙子秘密潜入伊朗,成功领导一场反对时任伊朗国王的大型政变。您怎么看这个问题?
将军:我只能说我们每个人都会犯错,我们美国最常犯的错,就是一再尝试干扰他国内政,特别是在中东。的确,我们也曾干涉过拉丁美洲不少国家内政,而那是因为那些政府请求美国提供帮助,因为人民不喜欢他们,而他们希望美国能够帮助他们稳固统治。但中东却不一样,二战期间,我们开始与中东地区建立联系,因为我们希望借此让德国势力远离伊朗,苏联甚至与英国达成了统一战线。二战末期,苏联拒绝从中东地区撤军,时任美国美国总统杜鲁门因此还在联合国大会大放厥词,直接威胁苏联立即撤军。不知不觉中,我们开始看重伊朗的战略地位,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我们不愿让苏联霸占伊朗这块宝地。
记者:我们当时那么坚决地逼迫苏联撤出伊朗地区,难道不是为了石油吗?
将军:当然,我们中东策略的核心就在于石油等资源,这是毋庸置疑的。如果中东没有石油,它就和非洲一般,没多少人会去关注那里到底在发生什么。二战末期的非洲与中东地区差不多,也是非常混乱,可是,有谁想过去非洲抢占地盘呢?谁都不去。我们一再发起、卷入中东冲突,只是因为石油。
就1953年艾森豪总统授权的伊朗政变而言,其真正动机到底是否出于石油资源,我不敢保证,但是,我们一直以来都偏执地认为,只要是跟中东有关,我们美国就一定要插一脚,我们甚至会因此而扶持那些极端圣战分子,利用他们去打击与美国为敌的中东政权,利用他们与盘踞在阿富汗的苏联相抗衡,最终迫使苏联撤出该地区。
我还是那句话,武力不是解决恐怖主义的唯一手段,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应通过武力解决问题,要知道,战争是有代价的,虽然它会给某些人带来巨大利益,但对平民而言,它只会是无尽的伤痛,有百害而无一益。
记者:我还想问问您,前总统吉米•卡特写了本关于巴以冲突的书,您有什么看法?
将军:很抱歉,我还没读过这本书,但是对于巴以冲突,我一直都在关注。历任总统及军政界领导人都大力支持以色列,美国长久以来都在保护、援助以色列。我个人也认为犹太人有权建立他们自己的国家,但是,我们必须尊重巴勒斯坦人,我们必须引导、督促巴以双方心平气和地进行会谈,可是,我们却无动于衷,我们并没有发挥这个国家应当发挥的作用。
总体而言,以色列在美国一直都是敏感话题,因为我们知道犹太人在二战期间备受折磨,所有人都非常同情他们。
记者:自伊拉克战争以来,已有数百名新闻工作者死于非命,其中绝大多数为阿拉伯记者,他们全都死于美军之手。虽然我们每次都称之为“意外”,但是,伊拉克地区的阿拉伯媒体人还是认为美军在特意针对他们。这让我想起您空袭南斯拉夫的行动,您下令轰炸了塞尔维亚电视台,您现在是否感到后悔呢?
将军:我不后悔,塞尔维亚电视台专为米洛舍维奇(Milosevic)服务,它是塞尔维亚政权的一部分,很多政府首脑都要求我炸掉它。其实我下令轰炸它之前曾两度发出警告,我警告他们要当心点,米洛舍维奇也收到了警告,那天晚上,他突然召集所有驻扎在塞尔维亚的外国记者前往电视台总部参加聚会,于是我们推迟了轰炸计划。后来我又悄悄告诉CNN我们要开展行动,CNN自然选择了“泄密”,但是米洛舍维奇还是让很多工作人员留守电视台,那天半夜,我们发动空袭。正常情况下,那个时间段不应当有任何人。
记者:但是您一声命令害死了不少平民啊。
将军:我知道,死了六个人。
记者:可是媒体报导指出当时死了十六个人。
将军:我们只想炸掉大楼,是米洛舍维奇命令他们去送死的。
记者:可是那座楼也属于民用设施啊。
将军:我不认为那是民用设施,我认为那是军事设施,它为米洛舍维奇服务,是塞尔维亚政权的重要组成部分。
记者:但是大赦国际组织明确表示你们犯了战争罪,您怎么看?
将军:南斯拉夫国际刑事法庭也曾对此做过调查,它们认为我们的行动并没有违法。当然,大赦国际有它们自己的观点,我尊重它们,但我们的行动确实有法律依据,因此我不认为我们可以称之为战争罪。
记者:所以您认为是米洛舍维奇害死了那些新闻工作人员,是吗?
将军:我只能说那确实是一场悲剧,但这种悲剧确实发生了很多。我们曾经在科索沃空袭过一座大楼,我们以为那是一个警察局,我们派无人机前去侦查,我们确实看到塞尔维亚警车在那里出入,所以我们派一架F-16轰炸机炸平了那里。之后我们才发现,那是塞尔维亚人设立的一处监狱,里面关押了80名阿尔巴尼亚平民,他们想逃出去,但是,塞尔维亚人锁住了出口。所以我只能告诉你,对于那些死于非命的无辜平民,我确实感到很遗憾,很愧疚,我也祈祷再也不会有平民因战争而失去生命。
正因如此,我才坚持认为,武力并非解决问题的唯一手段,不到迫不得已,我们不应当动用武力。
还有一个故事,我之前曾经讲过,但我想在这里重复一下。在南斯拉夫战争期间,我们一个集束炸弹小队曾发生过技术故障,他们不慎将一些炸弹掉在了尼什(Nish)地区一座学校操场,可能炸死了三名小学生。两周后,有位塞尔维亚老人给我写了封信,他说我杀死了他孙子,他说他恨我,他想杀死我。我真的非常非常难过,我从未想过要去害死他的孙子,但是,战争中总会有意外,所以我才一再坚称,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应使用武力。虽然我们很小心,但是我们根本无法避免意外的发生。对于这些意外,我真的很愧疚。
记者:那您认为我们是否应当禁止使用集束炸弹呢?
将军:我们确实使用过逾1400颗集束炸弹,虽然我们并没有滥用集束炸弹,但我还是认为我们应当严格管控集束炸弹的使用。
记者:美国政府日前拒绝国际社会要求我们禁用集束炸弹的请求,您对此持何种态度?
将军:你要知道,绝大多数反战人士都将反战的矛头指向各类武器装备,他们希望各国政府能够针对某些特定武器颁布禁令,我自己其实也有这种想法,我想废除地雷、镭射武器以及核武器的使用,但是我并不赞同“战争已不适应当今国际社会”的说法,战争确实有它的必要性,它是一面双刃剑。但是,在我无法避免战争的情况下,我绝对不会允许我的士兵们放弃尖端武器去步入战争,我不管对方有多少伤亡,但我的士兵必须得到保护。
记者:谢谢克拉克将军,今天的访谈先到这儿,我们有机会再聊。
将军:也谢谢你给我机会说这些,谢谢。
编辑:叶哈雅
出处:Global Research
原文:Global Warfare: “We’re Going to Take out 7 Countries in 5 Years: Iraq, Syria, Lebanon, Libya, Somalia, Sudan & Ir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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