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否也这样想过?

 

一、世界疯了吗?

在伊斯兰的常识里,有一条是关于世界末日的——游牧人疯狂的盖高楼,这是一种细微的征兆。我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年轻人,我的生命按照造物主的定然慢慢绽放。世界也许也是如此,只是要悠长缓慢得多。我无法了解,却试图想像。我们不知道什么会来临,但我能想像,人怎样老去,世界怎样解体。当下的世界,让人觉得有些疯狂。也许只是在这个世间呆的时间太短,正常的事情还无法接受。我们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心是柔软的,眼底清澈,一粒尘埃都能迷住眼睛,引出泪水。还记得青色的麦田,轻摇在风中的瘦榆树,常年无水的河沟。这些都是无声的,都没有伤害,那时的心,是没有所谓思索的,没心没肺的活着,却活出大人没有的快乐。对一切都会感兴趣,却也都不会痴迷,心无羁绊,日日天光云影而已。上学了,人生开始了它的奔跑,在奔跑中,稚拙的心被吹开,变得繁复琐屑。活在没有时间的忙碌里,或突然陷入无所事事的无聊中。但还是奔跑着,停不下,看不清。那样的生活是不快乐的,甚至有些苦闷。世界是否也是这样呢?一代代的人折腾个不够,历史充满了阴暗和愁云,阳光只能像锋利的刀子,乱刺出人们得以喘息的孔隙。就像不想再谈论学习一样,我们也往往不愿提及政治,那是最无聊又最现实的东西,稍稍浪漫的人们,都会憎恶它们。但我友好的面对一切,人们应该相互关照,彼此给些温暖的。

   

二、乡关何处?

背井离乡,几千年来,这句话都让人怅然,不同的是,以前是少数一些宦游者、经商者、流放者、戍边者承受这份痛苦,如今则是天南地北的人们四处流浪,寻求家乡无法给予的梦想。可那些考上大学的孩子、成了白领的年轻人、挣了钱的辛苦的商贩们,这人群中的大部分,却失去了更多,因为,他们,不,是我们,我们失去了故乡,失去了老人,我们是形象稍好一些的流民而已。远离家乡家人的感觉,世居的人们是无法体会的,一年才能见到家人一次,历尽千辛万苦,火车、长途汽车、飞机、船,辗转腾挪,捱到家乡,却发现马上又要返程,却发现自小熟悉的家乡对你露出陌生的眼神,却发现自己已哪里都不属于,已经没有真正意义的家,你是什么感觉呢?你很想骂人,但却不知道应该骂谁。在彼此不属于的城市里,你多年的折腾换不来只砖片瓦,你眼巴巴看着老人却接不来,你已把青春投在这里,便也无法回去,只能承受被撕裂的命运。这就是几十年来发展的好与坏的果实,每个普通人都要尝它,无法拒绝。

   

三、你为他们做过都畦吗?

若干年前单位集体出行,车过石家庄,眼睁睁看到某处路口一位老人骑车出来,瞬间被我们前面一辆轿车撞飞,很低很脆的“啪”的一声,但却震耳欲聋,举座皆惊。满车人不禁唏嘘良久。那是人性最自然的关注和同情。曾几何时,人与人,人群和人群,彼此之间失去了这份终极的关怀。同是真主创造的被造物,同是一片热土上的性灵,为何彼此间隔阂冷漠如此了呢?当汉文化因五四、文革等等风潮而中断绝续时,尚还被信仰呵护拥有传统的我们,是否为他们做过良善的“都哇”(祈祷)呢?比如,当老北京文化日渐衰落时,是居留燕地千年的老回回为其保留了那份文化魂魄,信仰和风俗虽异,但古典的精神底蕴却深厚绵延,这也是老北京人对回回感情亲近的缘由之一。那么中国呢?我们也是这方热土的子民,老北京的回回为老北京做到的,我们是否做到了呢?以天下为己任,其实也是代治者的题中应有之义。

   

四、孤独症还有救吗?

诗人于坚说中国的城市社区都是把人冷漠隔离的集中营,今天我确信了。一位兄弟对门住了四年的邻居,今天才遇见第一面,竟是多年前的老同事,四年方才遇上,其实还算幸运的。一位牛街的伯伯忆起年轻时,大杂院里丈夫打了怀孕的妻子,结果被满院的大妈拿扫帚棒追打,不光不敢还手,老爹还挨门致谢,说替他管教了儿子。于坚还感慨说,西方社区虽然隔离,但尚有教堂可供交流,中国则只是隔离。这么看来,城市里的回民,真是幸运的一群,比如西宁市的回回,虽散落城中,却依然在寺中、席上、家里常常相聚,守望相助。都市化让乡村的人们背井离乡,将老城的人们关入鸽子笼,可只要人心还在一个高度上相通,孤独和隔阂就能医治。怕的是心凉心死,生命也就提前结束了,还奢谈什么美好温馨的生活?

   

五、为何绽放?为何枯萎?

一个穆斯林男孩向心仪的女孩坦白自己尚未完全戒酒,那女孩平静地说:如果你还喝哪怕一滴,我就永不见你。这男孩竟更加平静地说:感谢真主,真主的口唤到了,我再也不喝了。

一个强盗偶然听到心仪的女子念诵古兰第五十七章第十六节经文,他的心突然为真主而变得温和柔顺了,他说:是啊,我的主,它温和了。于是一个虔诚者出现了。

一个女孩为了一份不纯洁的感情,开始认识伊斯兰,她回归了信仰,他却离开了她。她又遇到一个虔诚的男孩,可因为那份被坦白的罪责,他无法接受她。

如果允许把这些都称为爱的话,哪一份爱不刻骨铭心呢?可为何抹去罪错的爱绽放了蔷薇花,为何那被罪恶浇灌的爱最终枯萎再枯萎呢?

  

六、你是否已被吞没?

我看到有人用醉人的文字歌颂活在这个光阴里的人,无一句不是赞颂。我看到紧跟着一篇唾弃的文字,无一句不是审判,有事实,也有推理。我迷惑了,我问一个身在其中的兄弟,他发来那个被赞颂被唾骂者的一首诗,从中我没有看到后世的机密,也没有看到今世真相。这是一个考验人的判断力的年代,资讯大潮汹涌来,不是为你所用,而是要将你吞没。他们甚至引用同一本经典,来捍卫矛和盾,一部伟大的绝无半点矛盾的经典,却被用来以矛攻盾,如果这攻击是因为其实并不矛盾或完全不同层面的命题,这算不算亵渎?算不算辜负?算不算自误呢?

   

七、你不惊愕吗?

地铁车厢里两个女人在交口夸赞,神情陶醉,我以为是在夸某个有魅力的朋友,后来才知竟是在夸宠物狗。但当一个牧人给自己的牛呀羊呀起上名字,依依呀呀地跟它们说话时,我不会有这样的惊愕。当一个卖瓜人家的女孩子把拉车的那匹枣红马的鬃毛编成条条的小辫子时,我不会有这样的惊愕。可什么时候,人们把牲口变成了宠物,把宠物称为儿子女儿,关爱亲密甚至超过了自家老人?当每日凌晨听到狗叫,总觉的那不是人遛狗,而是狗遛人。

   

八、到底让不让进?

某清真寺来了一个年轻基督徒,想进这明代古寺看看,门房的乡老一脸拒绝,其实老乡亲也不反对别人多了解教门,只是这寺里有机构办公,即使领导不在,也不敢放人进来。这就是体制的威力,哪怕这机构的名字中还有“伊斯兰”三字。可另一座体制外的寺,却也发生过更为激烈的拒绝,尔德节会礼后,我亲眼看到几个老乡亲愤然把大殿门关上,将一个非穆斯林小伙儿推出,同行的穆斯林小伙儿当时就委屈地哭了。原因只有一个,教外人有再好的愿望,你也不能脏了大殿。可这只是约定俗成的见解,却非教法。这就是习见的威力。可是,这两种寺,都是对领导开放的,哪怕是秀发短袖的女领导。这,既是体制,也是习见的威力。

    

九、就这样忘掉了吗?

昨天突然想写下这些浅陋的想法,便一楼一楼的盖起来,一直盖了七层,已过了六点,关机、下班、回家,到半路才突然想起,沙目(昏礼)竟然给误了,一样善功竞误掉了另一样善功,多么防不胜防的遗忘,“人”本来就同“健忘的”是同一词根,果不其然。但这样功过参半的遗忘实在算少数,常常地,我们是在干嫌疑甚至干罪中,将拜主和敬畏遗忘的。还有,突然意识到误掉沙目的那一刻,不禁有些心惊,可那些拜功之外不思行善的时刻,出了寺门摘了白帽就换了一人,甚至明知故违、长期放弃善功的日子里,习以为常的心为何无动于衷了呢?

   

十、是赶路还是对垒?

“穆青广场”上满是教法教派的争执不休,一些兄弟剑拔弩张,甚至断人出教。如果无违信仰的大原则,思潮或教派只是不同取道。当我们意识到大家都赶往一处时,路虽不同,却是并肩而行的兄弟。当我们迟疑着转过身,试图审判别人时,这对面而立的双方,脚下的路已非路,而成了楚河汉界,一道鸿沟。伊斯兰是受真主呵护的信仰,是引人前行的正道,可否不那么焦虑?多一些善猜和信心?

   

十一、还能再看开点吗?

走路时喜欢左顾右盼,有时会心神不宁,看到不该看不宜看的。某天早晨,偶然地放眼向远处,才发觉能看得那样远,眼前顿时一片清爽阔达,遂心无旁骛,步履轻盈。生活不也是如此吗?信仰开了我们的心眼,给了广阔辽远的视野,和灵魂独立自由的另一层空间,何必还要钻入顿亚(今世)的牛角尖,或斤斤计较于得失,或睚眦必报呢?

   

十二、是钱财误人吗?

清代西宁东关大寺一度被拆毁关闭,并委派对面一汉民商户监管,阻止回民进内礼拜。老回回们每到主麻,为了进寺都要给此人使钱,这是掏钱做礼拜的过去。如今大寺宏大壮丽,主麻拜的人群甚至阻断了交通,但还是有一些回回撇了主麻去忙生意,这是为挣钱而不做礼拜的当下。所以不要说钱财误人,只是自己误了自己。

   

十三、到底明不明白“因沙安拉”?

易卜拉欣兄弟得了很重的胃病和腰病,几乎从一个棒小伙变成了瘦老头,可他还是举意去朝觐了,他说一切因沙安拉。临走前甚至写好了遗嘱,当他把那个信封郑重交我保管时,我一点都没觉得不可思议。在麦加他一度水土不服,紧张的朝觐安排对他无疑是种考验。可易卜拉欣兄弟泪流满面地进入两圣地,泪流满面地辞别,顺利地回来了,之后的几个月,他胖了十几斤,且心神清爽,每周背下一个索勒(古兰章节),家人开始跟着礼拜。看看吧,走之前的疑虑,是人的猜度,回来后的提升,是真主的慈悯。很多时候,我们私见大多,而托靠太少。

   

十四、你活得累吗?

在这都市里人人喊累,个个焦虑,盼着退休可退了又有退休症,甚至还返聘继续干,在营营碌碌中,挣钱养家、追名逐利的念想,挤走了快乐。在西北回回社会,很多人到点就关门礼拜,早早就关张回家,朝觐回来就把生意交给了儿孙,一身白袍的哈吉老者大多鹤发童颜。当心为物役,灵魂就窒息了;当精神平衡了物质,生命就鲜活了。

   

十五、能否稍稍散淡?

一位筛海,举意朝觐,因衣衫简朴,被一商人误认为逃奴,收归已有,一连数年,后来商人良心发现,放他走了。于是我们的学者继续前行,如同一切未曾发生。这是散淡的极致。虽无法效仿,却总可生活得尽情随意一些,放松一些,稍稍散淡一些。

   

十六、可否欢快的想像?

“打字”,可以有两种说法。一种是:敲键盘。一种是:键盘唱起来,文字开始跳舞。我们不一定要这样说,却需要这样一份欢快的想像力。

   

十七、不可思议吗?

西贯市清真寺的大殿,文革时是一个混混拿刀拼命护下的;另一座寺,是一位大队支书巧妙留存的。多大的机密啊!把人脸谱化或动辄归类,永远是一种危险的浅薄。

   

十八、做金鱼还是做泥鳅?

有些地方,就是一个深潭,举意做一条金鱼,就能活在清水里,非得做泥鳅,也就钻入陷进泥潭不能自拔了。我甚至只想做一滴水,就那样安静的潜着,保持自己的晶莹,不去加入浊流浑浪。穆民就活一个心的高贵,把心放低贱的人,今世都过不安宁,何谈后世。

   

十九、这样的爱还不够吗?

真主是疼慈被造物的。小时候,即使我们犯了错,即使打了我们,甚至把我们赶出屋,妈妈还是会把我们搂在怀里,看看打坏了没有,还要哭着说你别再淘气了,舐犊情深啊,可母爱再伟大,也源自真主的造化。真主至仁至慈,我们活在信仰中,活在伟大的慈悯中,已经足够了。

   

二十、能做到吗?

先知(求主福安之)曾夸赞过两种人,一种是默默无闻,来去都不引人注目的信士,一种是看似平凡无奇,甚至功修平平,但心中无有一点嫉妒和怨恨的人。在人人要做弄潮儿的光阴里,做一个默默无闻的人太容易了,可做一个受真主喜悦,给他人带来安宁的默默无闻者,又有几人能做到,或甘心如此呢?

   

二十一、善小就可以不为吗?

先知(求主福安之)说最低的信仰是清除路障。我常常被那些用心踢开石子儿,或雪后扫雪、雨后补路的人所感动。一个汉族穆斯林告诉我,她正是被巴基斯坦同事细心清除路上土块的举动所感染的。此时,这最低的信仰,却展示了信仰的高度。

   

二十二、这样的憎恶还有吗?

先知(求主福安之)说最弱的信仰是面对恶行时用心去憎恶。反观自身,细微的罪错日日不断,先贤中甚至有人因此而忧伤流泪,以致哭瞎了双眼。心如果时时保持这种憎恶,这类忧愁,我们才可能避免被罪恶吞没。那么,是不是可以说,这最弱的信仰,给了我们最强的保护?

   

二十三、这般哭泣是为了谁?

这是真实的故事。一位兄弟听闻了另一位兄弟的遭遇,在心中将要升起对干罪者的蔑视和斥责时,却突然想到了当年的自己,顿时无地自容,如同被当众揭去了外衣。沙姆之后,人们都走了,自责的灵魂抽泣、呜咽,最后嚎啕大哭,因为自己的罪错,和麻木健忘。涕泪俱下,打湿了拜毯,也打湿了手心。他告诉我们,那一刻他才明了,捧手做都哇的深意,接住了泪水,也接住了真主的慈悯与呵护。

   

二十四、何时会有这样的恐慌?

礼拜就是心灵的呼吸,一呼一吸中,灵魂才自由健康的成长。可我们往往只顾身体的呼吸,忘记了喘息渐消的那颗心。小时候我曾差点被急性喉炎夺去生命,母亲每次提及我那憋得紫茄子一样的小脸,就会把当年的恐慌带到眼前。如果心灵的窒息也能带来这样的恐慌,多少人的精神都将自由的呼吸,挺拔的生长啊。

   

二十五、真的自由自在了吗?

这是一个彼此提防的社会,却也是一个心灵撤防的时代。因为怕失去人们处处提防,可为了所谓的自由自在,人们丢掉了原则,取消了规矩,自己拆掉了堤防。百无禁忌中心灵彻底暴露在尘世中,任由社会的欲望之潮侵蚀摧毁,带着一颗伤痕累累的心,行走在尘世上。

    

二十六、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一位自五八年宗教改革就残害教门的回民干部,临无常前,专门请一位老阿訇来,做了讨白。另一位,则至死不曾悔改,没有歉意,他的埋体被送回故乡时,回民乡亲拒绝为他站殡礼。人生如梦,至死方醒。多少人,一生都没能醒来,死后才真正结束迷梦,可两手空空,如何面对自己,如何面对最后的时刻呢?

   

二十七、到底是谁胆大包天?

家乡的一位老阿訇,年轻时率众砸了公然提供大肉的公家清真食堂,文革十年,蹲了十年大牢。同样光阴里的两位阿訇,却召集乡老,当众示范大肉吃得,且很好吃。幸好,历史是人民写的,不待后世,甚至不待死后,人们已然分明了哪个是荣耀,哪个是可耻。

   

二十八、给还是不给?

常常在地铁里遇到各样的乞丐,清真寺门口更是如此。除了个别的乞丐,我很少给他们回应。可你知道,乞丐的存在,也提醒着人们的善心,即使你偶尔为之,那种给予也是良可受益的同情。我们的教门不主张人们轻易乞讨,但也不主张轻视乞丐。回回有句老话,  “人人都是黑泽尔”,那隐遁在人间的黑泽尔圣人,也许就是那个脏兮兮一脸江湖气的乞丐。要拿捏得好,需要的可不仅仅是阅历和智慧,还需要一份同情、良善和谨慎。

 

二十九、只奔这一夜吗

同着“人人都是黑泽尔”,回回的另一句老话是“夜夜都是盖德勒”。  “盖得勒夜”是斋月中的高贵之夜,忏悔之夜,平日不务忙教门的人,也格外重视这一夜的功修。但“盖德勒”从未明示具体是斋月的哪一天,此中深意,您多念叨几遍那句老话儿,或许会有所体悟。

   

三十、真的可以替代吗?

千百年老回回传下的经堂语中,因为饱蘸着信仰的墨写就,虽是汉语,却有种无从传译的优美、不可言传的深邃。比如“尊重哈里格,疼慈马哈路格”,直解就是尊重创造者,疼慈被造物,较为信达雅的表达是“敬主爱人”。无需说两个阿语词意的难以传达,你甚至无法把“尊”和“重”完全的替代,更无法不被“疼慈”所深深吸引,  “爱”是一个被用滥了的词汇,可“疼慈”依然单纯质朴,让人听了心就柔软下来。

   

三十一、您做讨白了吗?

老回回还总说一句话,听了这句话,干罪的心便有了归依——“干罪的板代,恕饶的主”。  “板代”就是真主的仆人,穆斯林。这话常常用来提醒,人是容易被欲望牵引走偏的,这话也用来安慰,真主喜悦板代的讨白(忏悔),胜过沙漠绝境中骆驼的失而复得。如果认识不到自己的脆弱,人会高傲或自弃,如果体会不到真主对忏悔者的慈恩,人心会在绝望中死去。

   

三十二、您驾好那叶扁舟了吗?

“一切都围着泰克迪勒转”,这一句话,谁敢说他能凭语言说透呢?唯有托靠着,慢慢体味。  “泰克迪勒”就是真主的前定,回回有深刻的前定观,你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就如你不知道死亡何时来临,一切托靠在真主上,但就如那大海中的小舟一样,人是无可阻挡的前定中的主动因素。所以一个穆斯林总是满足的,顺境中知感安拉,逆境中托靠安拉,顺逆都是安拉的定然,关键是做好一个穆斯林,不绝望于真主的慈恩,拥有一份坦然。一个基督教学者曾对此评价说:  “(人们)能安心听从命运的安排,这本身就是一笔不朽的财富”。诚哉斯言。

   

三十三、您给评评理好不?

我们的海尼耶还小时,总怕她摔了碰了,可妻子虽也很小心,却对我的紧张不以为然,总说摔了也是真主的定然。我则每每争辩说:那也要拴好骆驼,托靠真主。您看,回回的生活就是这样,在做好自己和托靠真主中,凭着对前定的深沉接纳,拿捏着那份平衡,这样才不易摔了碰了,您说呢?

   

三十四、与我们无关吗?

偶然看到一副对联:更能消几番风雨,最可惜一片江山。一句出自辛弃疾词,一句来于姜夔词,满纸悲天悯人的情怀。人心何尝不需如此悲悯呢?世风如何日下,也不能说人心已坏,人的心灵其实是最大的受害者,失去了信仰呵护的几代中国人,捧着一颗颤抖的心,在风沙中漫无目的的奔逐,物欲名利只是海市蜃楼,怎能解救饥渴待毙的旅人?一位同事突然哭泣,后来才知是想到当年同窗如今大都比自己混得好,积蓄已久的失衡纠结终于爆发;一位朋友的家庭突遭变故,亲人的离去让人悲哀莫名,在自责中无从自拔。他(她)们不是穆斯林,我只好用我们的信仰,他们的话语善言相劝,对于失衡者以知足相劝,物质上向下比,精神上向上比。对于痛哭者以灵魂相劝,死亡只是一道门,人死但魂魄还在,你要好好生活让亡人安心。在那一刻,我们没法说太多,但我们绝不能居高临下的旁观,谁能预料下一刻哪颗心高贵哪颗心自毁呢?

在中国,谁也无法生活在信仰的真空中,每个人都在各样的心灵中游走,他们都是真主的被造物,我们的同胞。我每每为身边的非穆斯林朋友做良善的祈祷,很多兄弟也如此。易卜拉欣和一个佛教居士是好朋友,从未挑起过教义的争辩;一个汉族男孩入教,只是因为家里的生意伙伴多是回回,他们总要在他家的二楼集体礼拜;一个传教士的入教,是因为要搞研究而认识了几个穆斯林,他们从未向他宣教,但总是到点就借地方礼拜,彼此亲密自然;一个汉族小伙的入教,只是在思想困顿时看了张承志老师的书,思想的共鸣让他开始了解伊斯兰。我们无需功利或急切的拉人入教,我们只需托靠着,凭着真主注入的疼慈,善待他人,无论他是否信仰。也许,上述的一个个吉庆的“赛拜卜”(机缘),也会因着你而出现。

   

三十六、真能透支么?

《碟中谍4》里汤姆.克鲁斯对一个俄国人说:我可以出售我的未来。那位俄国佬笑了笑:谢谢,我自己已经有一个了。美国人提前透支的观念,早已深入人心。贷款购房、透支银行卡已是常态,可更让人无奈的,是试图透支人生:比如先拼命干它二十年,赚够银子就提前养老;比如先忙事业,再找对象;比如先赚奶粉钱,先玩够了,再要孩子,等等等等。可老回回听了,总是微笑,无常在身后跟着呢,活好当下才是要务。

   

三十七、更全美不好吗?

多年前到一个师弟家做客,小伙子头戴白帽,正在厨房忙碌。我夸他白帽戴得好,他却淡淡地说:我这是怕油烟才戴的,这又不是圣行。我在西宁,摘了白帽去上厕所,大舅哥严肃地对我说:还是戴着吧,进厕所最好别光着头。这是圣行。我常常戴着礼拜帽走在北京的街头,和人打交道时他们会好奇地询问,问答间信仰得以宣达。您看,谨遵圣行并不意味着其他嘉仪就可以轻视,何况我们还无法确定是不是圣行。而一个礼仪全美的回回,无论如何,总是给人安宁受主喜悦的。

   

三十八、真的如鱼得水了?

清代一位官僚,听仆人说上司的小妾死了,忙吩咐备轿去吊唁;又澄清其实是上司老妈故去,此君立马变脸,说都要离位丁忧,不去何妨;可最后得知其实是上司亡了,此君干脆置若罔闻,继续用餐,人情之薄,人心之势利,可见一斑。文革中回回里也不乏此等人物,领导许以厂长之职后,某同胞遂积极回应,拆殿毁寺,结果也没当了厂长。后来文革结束,此君摇身一变,成了寺管会主任,如今儿子子承父业,继续在寺管会“服务奉献”,只是不再毁寺,而是“迁建”了,可惜寺拆了,建却遥遥无期。

   

三十九、高还是低?

伊玛目安萨里说:专心是礼拜的灵魂,这一灵魂的最低要求是入拜念至大词时要全神贯注。而一位先贤在礼拜时,清真寺突然倒塌,人们四散逃离,他却全然未知。最低的要求是基于人的脆弱,给的宽恩,最高的榜样是基于人的高品,给的期许。

   

四十、微弱的坚持就不可贵吗?

一位穆斯林空姐在被迫倒酒时,坚持用左手,有人被这种柔弱的坚定感动落泪,有人因其涉及非法而蔑视有加。那位述及此事的学者分享了一段圣训:伊斯兰寂寞而来,寂寞而去,寂寞者真好。当我们的同胞有着自己的艰难和赤诚的挣扎时,我们捧起手吧,收回指斥的手指吧,人确是被造为脆弱的。

   

四十一、你能说些什么?

一个汉族穆斯林女孩回家过年了,做出很多让步的父母,还是阻止了她的礼拜,嫌她“事儿太多”,面对她诉说时的无奈,我无言以对。另一个汉族穆斯林女孩回家探亲了,父母让她摘掉头巾,为了不让父母没面子,她还去做了头,听到这些时,我无言以对。我们回回家的孩子,没有这样的纠结,甚至虔诚的父母为我们做都哇早日回头,当回回同胞抱怨头巾和礼拜在如今几乎就是束缚时,我无言以对。

   

四十二、可以理解吗?

记得第一次见到清真牛肉肠,觉得怪怪的,不敢吃。去年斋月有乡老送了伊朗产的清真啤饮料,我对着哈俩里标识看了半天,决定尝一口,可那分明就是啤酒的味道和泡沫,虽然不含酒精,但我还是把它送人了。如果说清真牛肉肠是一种简单模仿,那么,清真啤饮料更像是一种尝新鲜,好奇心。这样的产品,出现在禁酒的穆斯林国度,倒也顺理成章。

   

四十三、这岂不是噩梦成真?

地铁站人满为患,车门关上时,一位爸爸抱着小女儿挤上了车,妈妈却关在外面了,孩子吓得哇哇大哭,一直哭到换乘站。还有一次一位奶奶抱着小娃娃挤上来了,娃的爸妈却没上来,老太大甚至不知在哪站下,孩子一直哭。这个城市已经不堪重负,如果说春运是农民工的噩梦的话,那么天天发生的地铁站里的可怕拥挤,岂不是噩梦成真?

   

四十四、为何如此判定了呢?

一位老者,满脸沧桑,在京城路口的寒风中拉着胡琴,地上摆着冤案状子。他的兄弟被乡间豪强用铁锹把手脚剁断,二十年来上告无果。只有几枚硬币表达对他的信任和同情,从他身边走过的人不假思索的把他归为了职业乞丐。他是我的老乡,我凭着山东农民家孩子的直觉,和他的诉告,相信他的冤屈。什么时候,我们变得如此老于世故了呢?可伤害和受骗并未减少分毫。

   

四十五、乞讨还是交易?

一对小年轻,穿着新潮,背着登山包,在地铁通道摆上一张破纸,写着“落难人缺顿饭钱,愿以随身物品换钱”。这是乞讨还是交易?抑或是行为艺术?考验人们的智商或同情心?

 

四十六、有点太高了吧?

去年斋月里鲁格玛尼兄弟老是提醒我,不要动不动就“占领道德制高点”。他是站在一个受害者的立场说的,多年来,他稍有懈怠,我就指斥他,虽是明事理的铁哥们,其实也难以接受。名为关心的恶语相加,实为一种隐藏的高傲。麻沙安拉!经过鲁格玛尼同学一个月的絮叨,我终于从这个制高点悄悄撤军了。

   

四十七、这还不够么?

一位兄弟因为婚姻的关系被迫在信仰上让步,事情做得难心刻意,一入当地清真寺的大殿,拜后便恸哭了一场。另一位兄弟因为表弟破天荒主动要跟着礼拜,在牛街寺的大殿上,欣慰莫名地哭了一回。这就是接纳人心的清真寺,慰藉灵魂的信仰。

   

四十八、您准备好了吗?

死亡足以劝诫。我的回归,是在外婆归真之后;易卜拉欣兄弟的回归,是因着祖母的无常。许多兄弟都如此。可悔恨一直相随。老人尚在的兄弟姐妹啊,现在就捧起双手吧,祈求真主,让我们成为清廉的子嗣。

   

四十九、跟回回有关吗?

李默然在一次访谈中,提及九十年代为某药品做广告,多斯提给他写信说“您要是缺钱,多斯提们给您凑”时,不禁潸然泪下,此中悔意溢于言表。这是老一辈回回和艺术家的持守。王刚穿罗带缎手捧二锅头的广告,每每刺目,这也是回回,也是个腕儿。可津津乐道娱乐圈有多少回族名人的帖子,依然屡见不鲜。

   

五十、哪个更重要?

有文章说托尔斯泰其实是穆斯林,并陈述了托翁晚年与伊斯兰极为接近的一些思考和坚持,他至少是与穆斯林相知的。而至于朱元璋的族属,更是既有专着考证,又有激烈的争辩,莫衷一是。争执中,我们也许忽略了精神事实比身份归属更重要,所作所为比血统更重要。争来争去,争的就是名人,但说到底,也只是争个人名。

   

五十一、只看上一眼不好吗?

谈这类话题,只是把心中所感触的写出来,我从不敢做过多的思考,只希望有更多的感悟。人的理性虽可贵,但感性更安全,悟性更轻盈。也许我看到了一个乞丐感到的是沧桑和复杂,也许一个孩子只感到好奇和同情,而在另一个乞丐看来,那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同行而已。所以,感悟就像一朵路边不知名的小花儿,只需要那一眼欣赏,但不宜凝视。

   

五十二、您用的是方言吗?

有一天偶然意识到,但凡使用汉语的举意或都哇,我都是用家乡话来做的。相信许多人都如此。相对于普通话,方言就是母语,就像老回回曾对经堂语有着母语般的情感一样。举意或都哇下意识的使用方言土语,不也证明着,信仰对心灵的那份哺育呵护吗?

   

五十三、需要刻意吗?

大殿里,绿色的羊毛毡垫粗糙,加铺的条毯和小拜毯相对细软。阿卜杜拉一个人在殿上。将要入拜时,心里动了一下,想到了哈桑额头深深的叩头痕迹,真吉庆啊。下意识往前一步,打算叩在粗毡垫上。需要这样刻意吗?伸出的脚又迟疑着退了回来。心里踏实了,随着低低的台克比勒,阿卜杜拉沉静了。

   

五十四、你是否也这祥哭泣?

从小跟随圣人(求主福安之)的一位圣门弟子说,圣人如此温和,以致从未高声责备过他,无论大事小事。看这段圣训时是在凌晨,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家人都还在熟睡,苏莱曼想到自己平日的急躁甚至粗鲁,愧疚突然热热地涌上眼眶,客厅如此寂静,只有一个穆斯林男人低沉的抽泣声。

   

五十五、能联系到一起吗?

有一种说法,咖啡最初是被穆斯林们用来完成夜功拜。如今这一功用,几乎需要考证才可得知。鸦片最初的用途,是用来麻醉的西域药材,“阿芙蓉”的古称,正取自波斯词汇。就连烧酒,也曾只是阿拉伯医生的消毒用的酒精,传入中国后,却制了烧酒,梁山好汉大碗喝水酒的时代从此消散。时间两端的用途竞如此两样,可见人类长久的选择多么的不可思议。

 

五十六、不应该庆贺吗?

沙姆将入,哈立德一进大殿,便看到一角的壁灯在昏暗中柔弱地亮着,恰似油灯一盏。三个身影围坐着,一个年轻清亮的嗓音似乎是在念诵,抑或在讲解。阿语么?抑或维语?一种特殊的调子。他们起身优雅地同殿内的乡老拿手时,才看清是三个巴基斯坦小伙儿。大胡子、腼腆的神态,巴服,绿色的缠头巾。沙姆散后,哈立德不想走,想和这些散发着遥远时代气息的人们呆上一会儿。他为他们打开了大吊灯,这明代古老辉煌的大殿瞬间恢复了灿烂的神彩,被震撼的巴基斯坦小伙激动了,礼起了庆贺拜,那一刻,哈立德觉得,这五百年的大殿,似乎涌动着潮潮的、咸咸的气息。

   

五十七、就这样寂寞而终吗?

哈立德总一个人在大殿里念诵、礼拜,隔着三层院落,街头的喧嚣触不到此处。长久的无人的寂寥,让这辉煌的古寺黯然神销。有时大殿门吱扭响一声,哈立德会心头一动,可往往是无聊的风。有时会有维族卖玉或卖馕的兄弟,可他们礼完即走,或聚在水房歇息,他们是失去家乡的人,不再想属于任何一个地方。哈立德的单位快要搬家了,大殿又将失去一位相处短暂的朋友,这样的朋友去去未来,已无法数清了,只是这延续了近百年的寂寥,不知何时是个结束。

 

五十八、他们不也是真主的创造吗?

一棵树,它吸收阳光,投下荫凉,从不拒绝任何人。穆斯林不也一样吗?在这普遍焦虑的光阴里,安宁者分享安宁,良善者分享良善,却不必区分信仰,挑选着给予,即使非穆斯林,不也是真主的创造吗?以信仰关爱别人者,确已做了最美的宣达。

   

五十九、他们能理解吗?

富人的钱中,有穷人的一部分。穆斯林的社会,这一观念如此深入,天课成为主命,乜贴川流不断。可中国社会以慈善为漂亮外衣的富豪们,不会理解这样的观念。他们也许更认可,穷人的钱中,有他们的一部分。在一个以反对贫富悬殊为旗号的社会里,也许只有回回社会持久地践行了它,并且还要平和地做下去。

   

六十、怎能忘记那决绝的一扔?

据张承志先生的讲述:八十年代末的临夏(河州),万元户都少。一位河州回民阿爷在银行取钱时,只留下二十万本金,将利息一把扔回,扭头就走。这件事让人久久难忘。先不争执教法,单单这决绝的一扔,逃避易布里斯般的走离,便可见那深入骨髓的清洁与敬畏。

   

六十一、今世谁有权审判心灵?

我总难忘记那位以左手倒酒的穆斯林空姐,那位坚持蒙面而入狱的法国穆斯林女人,如果隐去急迫的教法的争执,你将看到令人震颤的心灵真相——单纯的敬畏与持守。当试图以教法来审判内心时,质疑者已然越界,良善的举意和宝贵的敬畏就这样被忽略了。

   

六十二、功利何时休?

自小受应试教育折磨的我们,摆脱了语文教科书后,才真正感受到文字的美。语文教材毁了多少名篇佳作啊。同样的压力和功利,也在社会上无处不在,继续毁坏着应有的美好感受。错过几篇美好文字没啥,可错过了美好生活,却无论如何是件可悲的事情。其实也不奇怪,连教育这关乎灵魂成长的领地,也已然如此,又如何能指望社会健康运转呢?

   

六十三、不应知感吗?

缺乏人文关照的社会,会堕落为市侩社会。其实回民自古有经商传统,是更容易市侩的一族,可回民又一次成为特例。回民的社会崇尚互助、公正和诚实,即使在泥沙俱下的今天,依然保有鲜明独特的风貌。其实,正是超凡的信仰呵护、深厚的人文精神以及宝贵的彼岸关照,才成就了这一精神奇迹。

   

六十四、是猴儿变的吗?

进化论曾鼓噪一时,如今在中国之外,早已偃旗息鼓。进化论是从低到高讲从猴儿到人的进化,从野蛮到文明的发展。一神的世界观里,人是从一个高点出现的,非但不是猴,还是贵于天仙的治理大地者。而离圣人的时代越远,人的社会就越沉沦,却又有无尽的希望。进化论又讲人定胜天,结果是,先把人放到了一个过于低贱的位置,又把人诱上了一条狂妄的道路。而信仰则明示了性灵的高贵,也点出了人的渺小,给你代治者的责任,敬畏者的智慧,顺从者的安宁。

   

六十五、你不自豪吗?

据不完全统计,古兰里有1504节启示涉及道德问题,占了四分之一的内容。先知(求主福安之)也说,道德之于教门,犹如精神之于身体。伊斯兰对于道德的关注可见一斑。当美德被不假思索、无微不至地践行时,当一个群体以扶危济困为天命时,当行善止恶成为一个民族的性格时,我们不应为身在这样一个信仰群体而自豪吗?!

   

六十六、不令人纠结吗?

听一位老爷子讲过这样一个故事,年轻时他在叶门,一次和两个打字员聊天,一个是黑罩袍裹得严实的叶门妇女,一个是西方职业妇女装扮的埃及女人。那个埃及女人面对中国穆斯林对着装的疑问,说:你别看她穿得严实,可她不礼拜,我虽然没戴头巾,可我坚持五番拜功。大意如此,让当年的中国回民小伙哑然良久。求主襄助这两个可怜的女人。

   

六十七、不也是一种幸福的纠结吗?

一位兄弟告诉我,他的妻子有时会用帽子和围巾代替头巾,或者是罩头衫,即顾了遮羞的主命,又不引人注目。还知道有一位女孩,上班时无法戴头巾,但周末总会戴上。而另一个汉族穆斯林女孩,曾经也是八小时之外的头巾女孩,终于有一天,她再也不想如此纠结,便昂然戴头巾而入,结果老板同事统统平静接受,她的都瓦就这样被回应了。都市里每时每刻都有这样的考量和纠结,虽然不易,却是让人羡慕的幸福。

  

六十八、相逢又如何?

这个时代很多人梦想浪漫的邂逅,即使在拥挤不堪的地铁里,这样的“浪漫”也在荷尔蒙中酝酿浮动。优素福每日头戴礼拜帽,穿行在北京最拥挤的一条地铁线上。一次和一个头巾女孩偶然相遇在月台,一同上了车,也许是头巾和白帽的稀有,也许是色兰的亲切,两人如同故友相逢般交谈起来,并留下了联系方式。如果涂抹掉服饰和内心,这就是典型的地铁邂逅,可什么都不会发生,因为目光如此澄澈,心在欲求之上相遇,信仰保护了他们。

   

六十九、你还孤单吗?

地铁上人流不断,每天遇到的人从不重样。头戴小帽上下地铁的优素福,总有些另类。可他早已习惯了好奇的目光。他是满足的,因为总有偶遇的多斯提热切地向他示意,比如那个西安来的印度穆斯林小伙,那对常营的回回老人,那个西北的戴头巾女孩,那个端庄的戴头巾的维族姑娘,那个腼腆的汉族穆斯林姑娘,还有那个青海的汉民小伙,那个和善的汉族知识份子——。他们有的后来再未遇到,有的偶尔重逢,却都是寂寞旅程上的温暖记忆。

   

七十、迁徙抑或安守?

多年前曾写过一个系列文章《在中国信仰》,表达了向着阳光挺拔生长的渴望,和循着前定安守于脚下这片土地的决意。为信仰而迁徙,是一部分兄弟的选择;为信仰而安守,则是另一种选择,故乡已远,理想的城市尚未出现,迁徙的口唤尚未到来,于是我们选择了安守这第二故乡,把自己如一滴水一样,融入这人潮人海。但这是一滴有着不同况味的水,它丰富了水的品质,增加了水的甘甜。

   

七十一、相逢何必曾相识?

我曾在斋月里的东四清真寺,遇到一个喀什维族老哥,一脸沧桑,带着些茫然。他汉语基本不通,神情木讷却也坚忍。比划着得知,那边拆迁,房子没了,扔下一家老小来此谋生。结果跑三轮时车又被没收,身上只剩十来块钱。他却并不去讨要,那几日只是在大殿礼拜念经,尔后徘徊在廊下或寺门外。面对我们些微的帮助,他不断地感赞着,抹脸做着都瓦。一次他为我指认维语的古兰译解,用突厥人特有的低沉而磁性的嗓音一路指念下去。虽然语言难通,我却知道那是一种异乡孤旅的情谊,天涯沦落的相知。

   

七十二、何必通过仲介?

先知(求主福安之)说:要为每桩罪过进行忏悔,秘密对秘密,公开对公开。穆斯林的忏悔,是直接面对真主的忏悔,秘密的忏悔,不是为了隐瞒罪恶,而是不宣扬罪恶以免伤害人心,传递诱惑。

   

七十三、不也是人吗?

记得电影《非诚勿扰》里,葛优抓着神父一通忏悔,从小时候掏鸟窝开始说起,哕嗦了一下午,结果神父直接累垮了。这还是在完全听不懂内容的情况下。神父也是人啊,心里哪里能盛下那么多的人间烦恼,怨恨纠结。

   

七十四、真主的慈悯怎能参透?

我们那个回民村是有名的屠宰村,而姥爷做的则是羊羔皮生意,小时候看惯了被宰的羊羔和牛羊的血污,可当我搬离之后,再次看到这样的场面,我突然承受不了,牛羊的哀鸣和绝望的眼神突然清晰起来。我并不喜欢县城那个远离回民社区的环境,但在你的不情愿中,却潜藏着真主别样的慈悯,比如那在习以为常中的磨销了的对小小生灵的同情。

   

七十五、何须抱怨?

为信仰而迁徒的人,是幸福的,而因上学、就业而远离家乡的人,往往有难解的乡愁。可这样的迁徙中,真主的引领无处不在,我在大学里,开始真正认识家传的信仰,许多汉族穆斯林是在学校皈依的,即使在非穆斯林的都市里活得艰难,可这样的考验,同样也暗含着难得的提升。可以向往,可以忧愁伤怀,但无须抱怨,一切都是主的定然,处处都有主的慈悯。

   

七十六、不应温和吗?

先知(求主福安之)说:任何事物有了温和就得到了装饰。我常常钦慕那些温和得有些腼腆的穆斯林兄弟。我们的回回先人,曾为教门和尊严不惜一腔热血,人人皆知回回有血性,可后来的光阴里,却常常在小事小节上表露血性。如今想起自己在教门圈子里彬彬有礼,在单位却每以顶撞领导维护清高时,则不禁有些感到惭愧了。

   

七十七、如何防范?

大贤阿里说:谁在寻求罪恶中生活,火狱便是追求的归宿。谁又会主动寻求罪恶呢?往往是,罪恶借着嗜好或欲求逐渐把人引入难以自拔的圈套。家乡的回民孩子,总是被告诫这有罪、那有罪,这种几乎为回民所特有的远离罪恶的启蒙教育,给予了小小的我们最前瞻的防护。

   

七十八、您人缘如何?

人缘好的人,往往不是靠嘴如何甜,人如何热情,而是别人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个发自内心的认可,他的眼里总闪着温暖的光芒,每个人都各有优点和可爱之处,就如大贤欧麦尔所说,善于向人们表示好感是智力的一半,他就是那种善于表示好感并真诚的欣赏悦纳别人的人。

   

七十九、看表面还是内在?

一位兄弟从麦迪那回来,谈及那里的学者,往往是衣着讲究,举止优雅。学者是教门的形象,有条件当然应当有所讲究。可这也是一个浮于表面的时代,正如先知(求主福安之)所告诫的,将有那么一个时代,人们不尊敬学者,而是尊敬他那华丽的服饰。求真主让我们谨防这样的肤浅。

   

八十、不可怕么?

道德和法律都是规范行为的,道德是预防,法律是惩治。信仰被长久压制的社会,道德失去了神圣的意义,法律虽还强硬地存在,却是外强中干。心灵得不到呵护和净化,罪恶就会像潮水一样涌来。当那个司机反复碾压那个孩子时,他只考虑到法律的规避,全然丧失了道德。道德是一种不由自主的美好行为,能够将道德忘掉的人和社会,该是多么可怕。

 

八十一、不可思议吗?

在理论上,道德和法律的本质是很近的,但道德靠自觉,法律却往往依赖强制。可无论从理论还是实践来说,伊斯兰教法都是离道德最近的法律。它几乎就是道德。因为教法认定的罪恶,还带有后世审判的神圣意味,教法的核心部分无论有无外在强制,都能够被自觉地实行。不可思议的,一个穆斯林,有时候既是罪人,又是判罚者,尤其在非穆斯林社会里,这样的自觉忏悔和暗自罚恕无时不在。这就是信仰的力量。

   

八十二、要不要绕这个远?

有一次弟弟告诉我,他过马路总要走过街天桥,即使会费力绕远。从那时起我就对这家伙放心了。人们的不守规则和争强好胜如今处处展露,每辆车都可能是马路杀手,只好避开横穿马路选择高高的天桥。度世也如此,保持应有的警醒,基本的认知,尔后明智地选择一个高度,安然跨过喧闹。不要嫌路远周折罢,顿亚的艰难,不叫艰难。

 

八十三、没有责任吗? 

看到十八年前四位中国学人对人文精神的讨论,竞完全可以将时间省略,可知此类问题的难以推进。讨论中提及中国传统人文精神缺乏超验和神圣,传统文人缺乏超越尘世的独立反思批判精神。他们谈及张承志先生时不由钦羡,认为这位穆斯林作家找到了自己的宗教尺度和超验价值,实现了独立和真诚的发言。伊斯兰难以成为这个社会的主流,但绝对能够也应当对这混乱的社会提供参照,施予呵护。

   

八十四、人生不就是练字?

很多人练字喜欢用字帖,曾经到处都是庞中华的粉丝。如果不追求速成,“心摹”才是最终的途径。如今曾写得一笔好字的人,往往因长期打字不再书写,而变得提笔忘字、潦草唐突。人生一如练字,你怀着一个幸福的念想,用心摹写体味信仰,用生活写下漂亮灵动的一笔一划,这样的人生,才是人生,而一旦怠惰放纵,这人生也就潦草唐突,不复美好了。

   

八十五、如何读书,怎样度日?

如今购书和下载书的人不少,可真正踏实看书的人不多,看得入心的人则更少。朋友总问我,这么多书,你都看了么?我说,这些不是小说,我不打算挨个通读,带着问题和兴味,抽出相关的几本,翻读而过,那叫一个过瘾。如果一个人是茫然的,趣味就会消失,兴致勃勃收集的反会成为负担,即使闲来无事的光景,也会变得无聊。

   

八十六、您把握住了吗?

很多人对归真的家人有一种难以释怀的歉疚,尤其想到弥留之际,更是揪心扯肺。带着这份歉疚,我们以清廉的善功补偿遗憾,带着这份歉疚,我们也可以对生者更好,不让遗憾再次重演,带着这份歉疚,我们甚至能对所有遇到的人怀有更多良善。在将要发怒时抑怒,将要严词以对时沉默,将要涉足罪错时驻足,都是释解这份歉疚的最好的时机。

   

八十七、何谈精神四祥?

首都新近提出“爱国、创新、包容、厚德”四样北京精神,有关部门要求阿訇们在卧尔兹上必须宣贯。这些词都是好词,可这样的宣贯要求,却让人总觉恰恰同这精神样样相反。总试图把教门生硬地纳入体制内甚至收编,本身就是缺乏历史常识和大局观的表现,搞不好团结,何谈爱国?一味的提要求、搞控制,同那不堪回首的年代异曲同工,何谈创新?客不下宗教和异样文化,何谈包容?前三样都做不到,何谈厚德?

   

八十八、不疯狂吗?

在兄弟家附近的胡同里遇到一样稀罕物件,估计全北京的胡同里也就几个了——一副门环。黄澄澄的铜门环,泛着岁月摩挲的光泽,只有一个门坠留存,形如庙里悬挂的石磬。且不说后来文物贩子疯狂的偷盗,只大炼钢铁的年代里,老北京的门环就基本被毁光了。一同大量熔掉的还有香炉、佛像等金属文物,以及孩子偷偷拿走上交的菜刀、铁锅。这副门环也许是侥幸漏网,也许是事先被藏起。我站在它面前端详良久,那未曾经历过的岁月如在眼前。

  

八十九、美能消灭吗?  

有时在胡同里随意走走,总能看到重叠着几个时代的沧桑面貌,甚至能看到藏在背后的苦心和无奈。至今很多门楼上,精美的砖雕还被灰泥挡着,那是破四旧的年代用心良苦的保护,还有门墩,你去看,几乎每个门墩上的小狮子都被砸掉了,有的还剩下半截身子,那天偶然看到一个门户,其门墩竟然完整,可又绝然旧物,连常常被锯掉的精美门簪也完整保留,后来才看出,那门墩曾被整个砸断卸下,看来是主人家提前埋藏收起,才逃过一劫。人对美的眷恋和追求是无可阻挡的,即使冒着骇人的风险,即使那在一些人眼里只是一块石头半截木头。

   

九十、哪还顾得上?

以前的物件,往往精工细作,尤其那些手工作坊,每件都是匠人的作品,每件都不同。当时求的是精致、耐用,越用越好看,经得起岁月的销磨,以致人也这般形质俱佳地追求着自我。如今则不同,银样锻枪头,大多中看不中用,中用不中买,甚至贵也换不来好品质。如今就一个字—— “急”:工程以提前完工为荣耀,产品式样品牌百出,却急匆匆上市,急匆匆消失,谁还奢望做出一个百年的金品牌,经营出一个百年的老字型大小?人不也如此么?一切追求短平快,萝卜决了不洗泥,不洗的何止是泥?不洗就不洗吧,谁还顾得上这些啊?

   

九十一、还是不敢吃吧?

以前逛超市有个小乐趣,搜寻清真食品。每当发现那个小小的哈俩里标志,我都会有种掘着宝的激动,贵也拿下,,那时候,清真食品太少了,尤其是饼干、零吃一类。如今连食用油都是清真标志满桶飞了,徐福记的萨其马都出清真的了,可我却不敢买了。清真食品不清真的案例屡屡传出,一些组织在兜售哈俩里标志,出卖监管权和责任心。面对普遍的食品安全问题,工商质监部门要求老百姓自学成才搞检测,我们的有关组织,连搞培训的可笑举措都没有,他们面无表情地面对呼声和质疑,沉默地自顾自数着票子。

   

九十二、枣馍吃不吃?

那天从大殿出来,白乡老眯着花镜后的眼睛问我:枣馍吃不吃?我自己做的。我就乐颠颠地跟着过去了,老爷子自己拿酵子做的,不白但保好吃。吃着枣馍,才意识到和这些看寺乡老的心是那样贴近,他们带着河北农民那种特有的朴实热诚,还有回回对寺的那种天生的情感,常年与这座孤寂的古寺为伴。每每看到他们,我都感觉踏实.,因为他们同我们的爷爷和更老的老人都一样,他们不会给你猝不及防的心灵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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