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译者按语:以下是伊斯兰国家会议组织秘书长艾克麦莱丁'伊赫桑诺格鲁教授对土耳其奥斯曼帝国末期社会改革的回顾文章,题目是“从奥斯曼帝国吸取历史教训”(Lessons from the Ottoman Empire)。 这是历史的反思,可以帮助我们理解当代伊斯兰世界和土耳其的现代演变过程。]
土耳其奥斯曼帝国的统治集团,在二百年前开始了洋务运动,向欧洲国家学习现代技术、社会管理和教育制度。 但是,那次波澜壮阔的社会改革却没有获得成功的后果,因为着重于技术引进,缺少一个至关重要的环节,这对所有发展中国家都是教训,缺少这个环节,任何国家都不会进入科学的现代化社会。
当年奥斯曼帝国的改良运动,或洋务运动,所缺少的环节是对社会问题的探索与文化研究。 奥斯曼帝国在历史的进程中,遇到了现代黎明时刻,但是晚了一步,我们今天重新回顾这段历史,当代发展中的国家应当引以为鉴。
军事和教育的改革
奥斯曼帝国在公元十四世纪就开始出现在世界舞台上,延续发展了六百年,在原先拜占庭帝国、阿拉伯人以及广阔的中亚土地上,留下了土耳其人的足迹。 在奥斯曼帝国的整个历史时期,都在科学技术上领先世界,特别是在帝国初建的早期。 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奥斯曼帝国的先进技术和生活方式为世人所羡慕,如全面发展的医院、治疗和保健系统、开矿、冶炼和军事技术。 在帝国的首都伊斯坦布尔,建立了技术领先的天文观象台,全市有三百多处书院,当时称为“麦德拉赛”,吸引全世界的留学生在不同的学术中心研究各种学问,如数学、天文学、哲学和宗教学。
到了公元十七世纪,帝国根据从驻欧洲各国的使节发来的报告,以及当时学者们翻译的文献,发现欧洲出现了文化大跃进高潮,科学、技术、文化和教育在全面进步和迅速发展。 奥斯曼帝国政府成立了专门机构,研究怎样从欧洲新文化运动中吸取有用的知识。 例如,欧洲出现了先进的武器,如步枪和大炮。 帝国在波斯尼亚和塞尔维亚建立了制造新式军械的工厂,并且从英国、法国和荷兰,高薪聘请了新式武器专家,帮助他们研制和培训。
帝国政府所感兴趣的不仅是先进的火器,而且新式战术和高效益的军队体制。 在土耳其境内建立了多处现代新军训练基地,进行综合军事培训,如作战技术、战地医疗、军事指挥。 在训练基地,聘用了欧洲国家的军事顾问,以及归信伊斯兰的欧洲人军官,讲授现代军事战略和技术,组织日常训练。
除了军事技术的引进,奥斯曼帝国也从欧洲引进了现代学堂教育制度,从小学到中学,直到大学,全部教育体系。 在十七世纪之前,土耳其的教学方法一直保持古代的学徒制度,各类学问和技术,都由个人师傅传授给与他生活在一起的几个徒弟,是随意型的学制,可长可短,什么时候出师由师傅说了算。 然后,师傅发给学成者每人一份文书,证明他有资格充当师傅,向他的学徒传授从先辈师傅那里学来的看家本领。 每个书院都有一个师傅系谱,一代一代向前辈推,一直可以追溯到先知穆罕默德那一代。 这是古代伊斯兰世界教育体制中的普遍习惯,至今还保留在许多伊斯兰国家的某些地区。
欧洲的教育模式与伊斯兰世界传统迥然不同,是新式教育,教材和管理方法都不一样,在奥斯曼帝国的许多基督教人居住区逐渐开始,多数是传教士办的学校。 帝国政府看到了这种欧式教育的长处,决定采用,最早开始的是医学专业,逐步向普通教育推广,自办新式教育可以减少教会在土耳其的影响,也可以加快培养人才。 在新式学堂里,学生按年龄分班,教师分专业教学,每门课程有教学进度,采用新式教学方法,每学年分阶段考试。 为了全部改造旧式教育,帝国政府选派年轻教师出国留学,选学各种专业,学成回国担任新学堂教师。 第一批留学生四名年轻人,于1830年赴法国学习军事;九年后,又选派三十六名留学生到伦敦、巴黎和维也纳,学习机械工程。
忽视深入研究
土耳其官员们看到欧洲科技新成果,各种奇技淫巧使他们眼花缭乱,渴望把欧洲的新技术全部搬进土耳其,并且政府组织力量对欧洲新技术进行研究。 奥斯曼帝国只看到美轮美奂的空中楼阁,而忽略了社会全面发展的文化基础,所以在十九世纪的一百年中,洋务运动的成果不显著,引进了各种西方的技术新花样,而本国社会发展停滞不前,没有产生社会进步的整体气氛。
第一个明显的例子是,对新科学和技术的概念没有转变,土耳其词典中没有“科学”(science)这个词语,而人们用“巧匠”(fen)这个词,表达对新产品的称呼。 他们看到新产品感慨不已,思考怎么模仿和制造,而不去深究其原理和创造的思路。 就如同当今许多发展中国家,从外国引进新设计图纸和制造方法,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加工厂,而不可能发展更多的创新和发明。 当年的土耳其人把欧洲的科学和技术只认为是人家能工巧匠多,手艺高超,而没有从社会进步的意义去思考建立起健全的社会体制,使人民的聪明才智充份发挥出来。
另一个明显的例子是,1773年成立了第一所帝国海军工程学院,是奥斯曼帝国现代科学和教育的先驱。 课程设置四年,分阶段学习数学、天文学、弹道学、几何学、水的力学,都是单项和孤立的学科,很明显,只看重实用技术的操作。 课程中不设置总体概念的物理、化学和其他自然科学,甚至连冶金学都没有,说明对思维方式的提高不够重视。
在最初的一百多年里对欧洲新技术探索中,奥斯曼帝国的洋务运动只停留在观察和模仿阶段,没有懂得科学研究的重要性。 从欧洲留学归国的学子们,一再向政府提议应当提倡科学的思考和研究,这些不见实效的抽象学问没有引起当局足够的重视。 到了十九世纪中叶以后,才开始有些觉悟,政府同意建立科学研究机构,成立现代意义的高等学府,附属专业研究中心。
当代的科学发展政策也不完备,普遍认为只要引进人才,或者培训技术人员,就能出成果,自动进入现代化。 因为从国外购买的技术资料和设备,必须内行人才能操作,这就是最现实的成果,否则是一堆废铜烂铁。 这样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技术治国方向,永远也不可能造就一个现代科学和技术的先进国家。
奥斯曼帝国在其末期面临着世界科学技术突飞猛进的强势,虽有穷追不舍的迫切感,但走过了二百年洋务运动的曲折道路,迄今回想起来,应是全世界所有发展中国家的历史教训。
(阿里编译自Lessons from the Ottoman Empire by
Ekmeleddin Ihsanogl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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