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共产政权之后的波斯尼亚

[编译者按语:本文作者哈伦.卡尔奇斯是博洛尼亚大学政治系教授,对波斯尼亚的伊斯兰运动有深入的研究。 本文是根据他多年观察和研究,提供了许多有趣的波斯尼亚伊斯兰现状资料。]

在波斯尼亚,出现百年来伊斯兰文化首次兴旺发达的景象,例如留胡须的男子很普遍,女子戴盖头出门,伊斯兰的文化书籍随处可见,因此使外界观察家们感受到伊斯兰在复兴。 但是波斯尼亚的新闻媒体却在扮演一个奇怪的角色,他们多多少少继承了前共产时期的衣钵,追随东欧地区的自由化思想,坚持世俗化路线,标榜自己是“自由派”或“社会民主派”。   他们对本地伊斯兰信息特别敏感,不论是官方对伊斯兰开放有所举动,或者是民间出现纯净伊斯兰“赛尔菲亚”宗教活动,都会立即运作起来,表示恐惧。  西方媒体对当地媒体嫉恶如仇的态度非常反感,对他们不屑一顾,喜欢派记者到现场自己动手了解实际情况。  他们希望了解二十年来,波斯尼亚穆斯林社会真实的生活和转变。

波斯尼亚伊斯兰在东欧共产体制结束之后,确实复活了,对本地区和附近的世俗社会影响很大,也使当地多种族文化感到前所未有的威胁。 根据波斯尼亚所处地理位置和特殊的历史原因,伊斯兰不会像其他地方一样疯狂发展,因为受到许多地区性的局限。 今天的波斯尼亚伊斯兰现实,有其演变而来的三大因素。

第一,苏联解体,东欧共产体制结束了历史使命。 波斯尼亚人民经历了近代五十年漫长的煎熬,终于迎来了盼望已久的独立、民主和信仰自由。 这里同共产阵营的其他大部分地方一样,伊斯兰作为宗教曾经是受迫害的对象,遭到残酷无情的政治和文化清洗。  在波斯尼亚,古老的清真寺和伊斯兰学校全部关闭,甚至彻底清除,穆斯林的宗教功修遭到官方严厉禁止。 前南斯拉夫的内政安全部(UDBA)在穆斯林地区到处都派遣了暗探和耳目,对稍有宗教行为的穆斯林一律采取严厉惩罚措施。  共产制度解体,也解除了官方暗探们对穆斯林宗教生活的监视和惩罚,接踵而至的民主化,给深埋心底的伊斯兰信仰重新浮出水面,信仰伊斯兰成为正当的自由行为。 他们穿戴伊斯兰的衣饰,遵循宗教功修习惯,不再担心丢掉工作或被迫劳改。

第二,种族大屠杀加速了穆斯林的觉醒。 波斯尼亚和黑山在南斯拉夫解体后,民众呼吁独立建国,但遭到当地主流民族塞尔维亚人的嫉恨和敌视,因此穆斯林的社会活动遭到塞尔维亚共和国军和南斯拉夫军的联合迫害。 在1992年至1995年三年内,塞尔维亚军队对波斯尼亚、黑山和科索沃的穆斯林进行有规划的种族清洗和大屠杀。  这些前共产政权的党政军干部们,暴露出种族主义的狰狞面貌,重复了古代最恶毒的强盗行为,企图把男性穆斯林斩尽杀绝,对妇女集体强奸,迫使他们生下塞尔维亚血统的后代,彻底消灭穆斯林民族。  由于各地都出现了对穆斯林乡镇和村落围剿的军事行动,大量的难民逃离家乡,涌向附近的大城市寻求安全庇护,如萨拉热窝、图兹拉和比哈奇,无形之中扭转了共产时期对穆斯林大分散和大迁移的后果,穆斯林又在这些传统城市集中了。 在北约干涉下,种族清洗战争结束了,而这些穆斯林高度集中的城市,以最快的速度恢复了宗教文化传统。

第三,穆斯林得利于全球化成果。  现代世界,已不是信息闭塞的古代,前南斯拉夫境内穆斯林社会状况的一切行动,都受到世界各地穆斯林的关注。  在北约没有出兵干涉之前,早就有来自穆斯林世界的志愿者参加波斯尼亚穆斯林的抵抗运动。  他们的大多数来自中东阿拉伯国家,给波斯尼亚的穆斯林兄弟带来了他们急需的金钱、武器、宗教和勇猛的斗士(就是前苏联面对的阿富汗伊斯兰抵抗运动的“穆贾希丁”自由战士)。  战争结束了,外来的志愿者多数返回他们的祖国,但留下了新型的伊斯兰思想“赛尔菲耶”(被苏联称作是原教旨的瓦哈比教派)。 穆斯林援军的撤退,不等于他们的思想停止,而接替而来的是互联网信息,波斯尼亚人从互联网上继续得到伊斯兰世界的新思想。  如今所有波斯尼亚居民,都知道到网上去查询伊斯兰法制和信仰规则,伊斯兰教法“法特瓦”网站是许多波斯尼亚穆斯林的精神食粮。

波斯尼亚特殊的历史条件和塞尔维亚人对他们措手不及的种族清洗,加速了他们民族觉醒,不愿融化在欧洲基督教文明中,自我归类为穆斯林世界的一个有机部分。  照理说,共产制度解体,当地的伊斯兰是从历史回忆中重新恢复,最容易走回历史的老路,重温旧传统,但是事实不是如此。  他们只是带着强烈的民族感情寻找老祖父的宗教,而得到的却是当代最为激进的中东伊斯兰思想赛尔菲耶,血腥的大屠杀帮助波斯尼亚穆斯林跨越了历史,直接进入了现代伊斯兰。

波斯尼亚同东欧许多前共产国家一样,他们正在经历一场历史转型的阵疼。  前共产党势力曾经是统治阶级,他们仍旧控制着许多权力机构,成为所有共产体制解体后新时期的既得利益者。  他们对本国居民恢复传统,特别是宗教,表现反感和敌视。  波斯尼亚也不例外,复兴伊斯兰最大的阻力来自本地共产党旧势力,包括官僚、文化人和媒体工作者。 这些人不再宣扬什么马克思主义和无神论,他们提倡学习西方社会的世俗化和社会绝对自由化,坚持批判任何形式的“宗教精神压迫”。

战争改变了许多人的思想。  中东战争前,阿拉伯世界强大的潮流是阿拉伯民族主义,而以色列在西方帮助下对阿拉伯民族的侵略和羞辱,改变了他们,重新回到了从前的泛伊斯兰运动中去,对世界各地的穆斯林承担了兄弟的责任。  前南斯拉夫统治下的穆斯林,经历了五十年的无神论改造,一旦解放,想必会寻找西方自由化道路,因为他们老祖先在他们头脑中留下的宗教印象已经十分淡薄。  但是,战争教训了他们,开始寻求最能适应现代社会的新式伊斯兰,并且为自己是穆斯林世界的一部分感到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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