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无法表述自己,他们只能被别人表述。爱德华•赛义德在其《东方学》一书的卷首引用了马克思在《路易•波拿巴的五月十八日》的名言如是说。
用爱德华•赛义德后文化殖民理论的话来说:“今天的中东乃至整个东方,并非地理意义上的自然划分,而是西方根据自己的需求,虚构的一个愚昧、落后和专制等固定本质的东方穆斯林世界。在这个虚构的固定本质的世界里,其实充盈灌注的是西方的偏见、傲慢和邪恶的欲望”。
自16世纪西方殖民主义扩张开始,东方和穆斯林世界就处在西方权力结构范围之内,从此东方穆斯林世界就意味着被控制,被主导和被表述。
十字军运动正如日后在它的续篇——殖民征服的历史中鲜,血淋漓地暴露的,它的本质,是控制和掠夺传说中富足的东方。
——张承志《地中海边界》
冷战结束后,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世界,以文明冲突理论为依据制定政治外交战略,为达消灭来自伊斯兰世界的威胁,西方世界利用其先进的媒体和话语霸权,妖魔化伊斯兰世界。他们将伊斯兰世界的个别有负面影响的个案进行无限夸张,大肆宣扬;他们污蔑伊斯兰的先知,否定伊斯兰的历史传统和神圣价值,以及伊斯兰的文化和习俗;他们将伊斯兰世界描绘成恐怖的,黑暗的,邪恶的,落后和专制的。相反,西方是文明的,先进的,自由民主的,是正义的化身。这一描述背后的潜台词则是解放伊斯兰世界的正义行动迫在眉睫。于是,在媒体的配合下,外交的,军事的,都以各种自导自演的藉口进入伊斯兰世界。
西方入侵伊斯兰世界后,西方媒体借助话语霸权,配合外交和军事,再一次向第三世界揭露和证实他们曾经所描述的正确性,解放伊斯兰世界人民的必要性,和西方军事入侵的合法性。于是,全世界那些不可能进入战地现场的各国媒体,记者,通过电视,广播,网路周而复始地滚动播报,采访,评论,人物和各种活生生的画面接踵而至。一瞬间,全世界人民的血管都膨胀起来,生活中的不幸,事业中的不顺,情感的受挫,精神的受伤,压抑已久的情绪都有了发泄的物件。对伊斯兰,人人都变的高谈阔论,对穆斯林人人都变得咬牙切齿。人人都变的正义感十足,预测感高超。仿佛任何一个事件的发生,人们都能高超地预知那是穆斯林干的,你就说那不是他们都不相信。当事实后来证明那的确不是穆斯林干的,你会发现人们会变得沮丧。但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种西方式话语霸权周而复始的表述,不但在全球人民的认识领域构建了一个非真实伊斯兰世界的虚假本质,而且彻底改变了人们的思维方式,人们已经失去了辨别正义与邪恶能力。更可怕的是人们对杀戮和被杀的场面变的神经麻木,审美疲劳,国家恐怖主义可以堂而皇之地以正义的名义进行。
.......西方进步的神话和它对人的洗脑,民族利己主义和自私的市侩品性,使人们短视而不见大势。幻想偏安的政客,作梦发财的市民,一天天习惯了鲁迅所说的“看杀”。不过,就如第二次大战时绥靖主义的著名故事所教示的——对大义公理的嘲笑,对他人苦难的无视,最终会“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张承志《地中海边界》
一个西方话语霸权叙事下的本质虚假的伊斯兰世界的烟幕,一旦在人们的认知领域形成,并成为一种思维的惯性时,那么你会发现人们在日常关涉伊斯兰的社会关系相处和交易处理中,个个都变的主观偏执,妄下结论,拒绝倾听。情绪化的批判,肆意的攻击,煽动仇恨等等是司空见惯的,并会以此己任。
当下中国社会所出现的这股对中国伊斯兰教和穆斯林的攻击和批判就可想而知了,那些人的手法和西方惯用的手法如出一辙,他们将中国穆斯林内部的个别另类的阿訇和个别穆斯林的宗教行为进行大肆夸张和渲染,到处周而复始地传播评论、批判,宣泄着一股仇恨的情绪。有时他们用几顶白帽几个头巾,一部相机自导自演地拍摄一些穆斯林的另类图片,然后在各微信和网路平台传播、批判然后否定伊斯兰。今天那些所有谈伊斯兰的人们,其实他们谈论和仇恨的都是西方话语霸权下所建构的非真实的伊斯兰的映射。他们拒绝倾听,他们拒绝进入真实的伊斯兰世界,他们对伊斯兰教的概念可以说是空白的,他们对伊斯兰世界一无所知。伊斯兰世界和其他文明一样,有自己固有的人类公认的伟大文明,有自己的历史传统、文化习俗、思想精神和真实的宗教生活。
那些非穆斯林对伊斯兰教充满偏见和仇恨是可以理解的。但作为传统穆斯林,在西方话语霸权的烟幕下,充满沮丧的气氛、悲观的论调、迎合非穆斯林充满仇恨式地批判则是可悲的。这只能证明你不了解自己,对自己没有自信,已经严重到对自己的身份怀疑。难道爱德华•赛义德所引证的马克思的话说:“他们无法表述自己,他们只能被人表述”吗?
所以,穆斯林的精英们应当走出西方话语霸权的烟幕,去了解自己的宗教,我们不能再被别人表述,我们理应自己表述自己!
占据过文明和军事优势的东方,没有如同欧洲殖民主义屠戮灭绝数以千万计的印第安原住民那样的灭绝罪行。
——张承志《地中海边界》
1条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