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兰传统的国际主义

1325年,一名研习法律的摩洛哥年青人从他的家乡丹吉尔海港城市出发,沿着摩洛哥海边向北走,他计划走到遥远的麦加,去朝觐。  他的名字叫阿布.艾伯德拉赫.白图泰,在他后来的著作《奇游胜览》中说:“我决心已定,告别了所有的亲朋好友。”

他在书中说:“我出发的时候,单独一人,没有可以在途中互助的同伴,也没有打听是否有最近出发的商队,与他们同行。”   他当时的心情五味杂陈,既兴奋,又胆怯,大脑里充满了神秘天方的幻想,但是他的孤独与惆怅时间并不长久,几天后就搭上了旅伴。  在这条传统沿大西洋的商旅通道上,人来人往,终年不绝,每个旅行者都奔向不同的目标,有人赶车,有人骑牲畜,有人步行。  白图泰从来没有想到,他迈出的这一步,前程是那么遥远,长达二十九年后才回归,他的《胜览》记载了他所邂逅的各种人物,有国王、大臣、学者、商人、宗教家、工艺匠人,在不同国家先后迎娶了几位新娘,生下了许多孩子。

最让人们回味无穷的奇迹是,他在七百年前的穆斯林世界里云游四方,按今天的地理位置,走遍了五十多个国家。  在他的旅途中,有些人他一再相遇,也曾经有过许多奇遇和冒险,例如一次在土耳其的大森林里迷失了方向,也有数次惊心动魄的死亡威胁。 在中国的南方,见到一位印度老知己,在马尔代夫遇到摩洛哥的老乡亲,经常走在人群中,会有人从背后拍肩膀,原来是千万里外曾相识的好朋友。

今天的世界,普遍用“地球村”来形容,不但交通便捷,旅行舒适,人员流动更为频繁,在东京大街上遇到一位在德国法兰克福的老朋友,都不能算作是奇迹。 想象一下,在白图泰的时代,从北非到中国,跋山涉水奔走许多年,当时的人从来没有想象过七百年后旅行如此神速和便利,这才是奇迹。  当时,道路艰难又危险,交通工具笨拙,速度缓慢,市镇小,人口少,世界上绝大多数人一辈子足不出乡镇。

 十四世纪的世界地图,穆斯林区域从天房向四方蔓延,扩大到遥远的地区,占据了当时文明发达世界的中心位置。  凡是有穆斯林居住的地方,旅行方便,手续简单,阿拉伯文是通用语言,饮食均为清真。  穆斯林是一个爱好经商的民族,先知穆圣把商旅定格为传播真理的善功,有利于把伊斯兰传播到四方,遍布全球。  伊斯兰功修之一的朝觐,就是旅行训练,根基《古兰经》,不论居住在地球的何方,每个穆斯林在具备条件的情况下都有一生朝觐一次的基本信仰责任。 这个制度,从先知穆圣时代以来,一直严格执行着,从无停息;大地上总有人在旅途上走动,奔赴麦加或从麦加返回家乡。 在朝觐旅行的带动下,穆斯林成为世界上最敢于出远门旅行的人群,长途旅行促进了物质贸易,文化交流,经济发展,民族互相了解,世人共求和平。

 伊斯兰从本质上就不是单独一个种族的宗教,在遵循圣训向世界传播的过程中,展现了伊斯兰的国际主义精神,伊斯兰被世界上所有民族接受,同时也显示了伊斯兰的种族宽容性,证实全人类都是先知阿丹的后代,本是一家人兄弟姐妹。

白图泰时代的十四世纪,穆斯林世界进入了文明的成熟时期,大多数穆斯林的城市,都常见远方民族的面孔,各民族的穆斯林不分彼此,互相认同都是“教胞”,穆斯林世界不存在种族歧视。  特别是在伊斯兰文化的中心地带,从埃及到波斯,就是被当代被西方人称作是“中东”的这个区域,因为气候干燥,多沙漠,少河流,人气兴旺的绿洲居民点由传统商道连接成路线,城镇的外来客显然与众不同,他们是异域商人、学者、学生、工匠,以及游方的神秘主义信徒。 在这条道路上往来行走的旅行者,来自欧亚非三洲各种民族,有阿拉伯人、波斯人、犹太人、突厥人、库尔德人、柏柏尔人、意大利人、希腊人、巴尔干人,他们拥入许多著名的伊斯兰文化城市,如大马士革、阿勒颇、耶路撒冷、呼罗珊、撒马尔罕、亚历山大,白图泰时代最繁华的国际化城市是开罗。

 伊斯兰的国际主义体现在穆斯林社会“稳麦”之中,世界各民族团结在共同信仰之下,行为原则根基《古兰经》和圣训,例如老年人和学者受到敬重。  白图泰虽然年青,他走出家门时才21岁,但他是伊斯兰法学专业的学者“尔林”,所到之处都受到尊重,甚至国王都向他咨询法律知识,他也曾担任过几个城市的地方法官。  在穆斯林世界形成网络的通商路上和各地城镇,常见穆斯林学者的身影,他们身穿白色大袍,缠头,留胡须,是他们的外貌特质。 他们属于穆斯林世界旅行者的一个特殊类型,多数不远万里访学求师,寻找稀有的文献和经典,访问学友切磋学问,观察和体验不同地区的穆斯林文化,或者寻找就业机会展示他们的才华,许多人在就地娶妻生子安家落户。  因为穆斯林世界通行伊斯兰法制“沙里亚’,而且共同使用阿拉伯文,这些游方学者之中确有真学实才者能在当地受到聘用,担任阿拉伯文经典教师,清真寺伊玛目,法制或外交咨询顾问或担任政府行政官员,如白图泰。

 在十四世纪的穆斯林世界,有众多的伊斯兰学者奔走在各大城市之间,尤其邦国的首府。  他们找机会同国王、政府官员或当地学术机构接近,设法推荐自己,展现自己的才华,有很多机会可以找到一份待遇优厚的工作。  他们终究是外来的客人,对当地习俗不熟悉,不谙传统浅规则,时常会得罪势力集团或受到政治派系的排挤,所以他们短期的任职之后另寻高就是经常发生的事。

  伊斯兰的国际化从那时开始,一直延续到今日,其间虽有政策的变异或不期而遇的政治风波,但伊斯兰文明的本质保持稳定。  任何学者都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对当地的部落官僚和势力集团可以不服从,抗拒依附,但必须以真主的法度为本职工作的神圣责任。 例如当代的大学者优素福.盖拉达威博士,他本是埃及人,但他的研究中心设在海湾国家卡塔尔,而他所领导的世界穆斯林学者联盟总部远在欧洲爱尔兰的都柏林,与他朝暮共处的合作伙伴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穆斯林文化精英。  伊斯兰的国际化是从这些流动性极大的学者那里形成了伊斯兰文明的稳固传统,成为穆斯林全球一体化的内在力量,因为他们只忠诚于Dar Al-Islam“伊斯兰的思想宫殿”,因此从亚洲到非洲,从欧洲到大洋洲,凡是存在穆斯林社会的地方,都属于大同小异的伊斯兰文化区。

 十四世纪的世界,文明最高峰的一个地方是如今是西班牙南部的安达卢西亚,那里到处都有学术中心,培养高水平的科学家和文化人。 这些学者来自欧亚非各地,学成后也向世界各地输送或学成回国,他们到麦加去朝觐成为社会习俗,有固定的海上和陆路通道。  欧洲各国都熟悉来自安达卢西亚的学者,成为欧洲宫廷和政府中的座上客。  在大马士革和开罗的尔林被尊称为“西域学者”(Jazirat Al-maghrib),而以撒马尔罕和布哈里为学术中心的中亚地区,则在阿拉伯的“东土”。 在辽阔的穆斯林领土上,不论西方或东方,所有的学者都以伊斯兰发源地阿拉伯为世界中心,围绕着圣城麦加的真主天房克尔白。  伊斯兰研究和学术机构虽然多,但不存在标新立异的独立性,只基于《古兰经》与圣训与伊斯兰中心思想一脉相通。  任何地方的伊斯兰学者都以拥有那里高等学府的学业证书和文凭为最高权威的荣誉,如麦加、麦地那、开罗和大马士革。 

 在伊斯兰国际主义形成的一千四百多年来,思想和精神中心从来没有动摇过,全世界的穆斯林的信仰和文化首都在麦加。

 

  (阿立编译自Islamic Internationlism by Ross E Du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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