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教徒抵达美洲大陆近一百多年前,大量穆斯林就已经生活在这片土地。可是,在历史文献中,他们几乎不存在。那么,美洲大陆穆斯林乃至后来美国穆斯林的起源与历史,到底因何被世人所遗忘?
欧洲与美国的最早相遇,是通过伊斯兰的神圣语言与文字。义大利航海家克里斯多弗•哥伦布(Christopher Columbus)带领船队前往“印度大陆”时,就特地从西班牙地区聘请了阿拉伯语翻译。彼时,阿拉伯语是整个欧亚大陆的主要商贸语言,而印度,正是伊斯兰莫卧儿帝国统治时期。当哥伦布抵达伊斯帕尼奥拉岛(即海地岛)时,他们误以为已经到达印度大陆,于是,他的翻译便用阿拉伯语与当地泰诺人交流。
在这里,需要指出的是,阿拉伯语不仅在中世纪就传播至美洲大陆,就连伊斯兰信仰,也于1492年同步抵达美洲。而这,比中世纪宗教改革先驱马丁•路德(Martin Luther)的新教教义传至美洲早了近20年。
西元711年,信封伊斯兰教的摩尔人已经取得伊比利亚半岛(今葡萄牙与西班牙)绝大多数地区的控制权,建立了一个持续了近800多年的辉煌伊斯兰帝国与文明。西元1492年,伊莎贝尔女王和费迪南国王击溃摩尔人政权格拉纳达,随后的近100年间,基督教政权强迫30万至80万穆斯林以及7万余名犹太教徒该信基督教。
然而,统治者认为摩尔人虽然表面上改信基督教,但内心深处依旧保留着伊斯兰信仰,因此,这一百多年间,当局对摩尔人进行残酷镇压与迫害。然而,伊斯兰信仰依旧没有灭亡,就连哥伦布远赴新大陆的船队中,也有将伊斯兰信仰暗藏在心中的摩尔人船员。
穆斯林统治西班牙长达八百年之久,伊斯兰文明在整个伊比利亚半岛留下深厚的印迹,西班牙航海船队政府美洲大陆的过程中,也保留了伊斯兰文明的诸多痕迹。
贝尔纳尔•迪亚斯•德尔•卡斯蒂略(Bernal Díaz del Castillo),是西班牙政府中北美洲的战争参与者,也是整个战争的记录者。卡斯蒂略指出,美洲大陆原住民妇女的穿着打扮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在《征服新西班牙信史》一书中指出:“这些妇女穿着端庄大方,与西班牙的摩尔穆斯林妇女极为相似”。
此外,据卡斯蒂略记载,美洲原住民的宗教建筑与西班牙摩尔人的清真寺更是惊人的相似,而在游览德克萨斯、墨西哥等地时,他曾亲眼看到近400座清真寺!
西班牙人抵达美洲新大陆之后,整个区域的发展与建设几乎都是依据伊斯兰的方式所完成。每当西班牙人在与当地人交往交流发生问题时,他们都会借助伊斯兰信仰或阿拉伯语去理解对方,甚至有历史学家认为,“加利福尼亚”这个词极有可能也是源自阿拉伯语。
纵观美洲历史,每当西班牙殖民者抵达一个新的地方,每当他们遭遇当地原住民,他们都会要求原住民签署一个宪章。该宪章的核心,就是让原住民“自主选择”:选择皈依基督教,或者遭遇灭顶之灾。换言之,西班牙殖民者“发现”原住民之后,便会向他们呈上一篇“协议”,希望他们公开归信基督教,如若不然,就会“被迫”处死这些原住民。
从1501年开始,美洲黑奴贩卖产业大肆兴起,无数西非穆斯林黑人被西班牙殖民者绑架至美洲大陆,沦为悲惨的奴隶。然而,1503年,美洲地区西班牙总督却写信给西班牙女王伊莎贝拉,要求女王政府停止向美洲地区运送黑奴,他认为黑奴让印第安原住民感到不快,此外,黑奴逃亡事件也不断发生。
1522年耶诞节,美洲新大陆发生了第一次黑奴起义事件,20多名黑奴奋起反抗奴役,击杀若干西班牙殖民者。调查发现,这些起义者皆为来自塞内加尔的穆斯林。整个黑奴群体中,穆斯林黑奴的整体识字率及文化水准都远超其他黑奴。此次起义事件后近五十年间,西班牙殖民者都严禁政府或奴隶贩子贩卖穆斯林黑奴,以防类似起义事件再次上演。
由此可见,早在英国殖民者在弗吉尼亚州建立第一个英属殖民地詹姆士城近一百多年前,穆斯林就已经抵达这片土地。换言之,早在基督教新教教义诞生之前,穆斯林就已经在美洲大陆生活。
然而,世人通常认为美国的伊斯兰属于新兴信仰,这是世人对美国穆斯林历史的误解与偏见。欧洲殖民者最早抵达美洲大陆的近三百年间,穆斯林以及伊斯兰信仰在美洲历史中留下的痕迹根本不容忽视。
对历史的更改与剪辑,就是对历史的亵渎。
我们必须明白,纵然是美国乃至美洲历史,都出自基督教清教徒之手。近代历史学家菲力浦斯研究发现,美洲地区早期清教历史学家记载的历史,绝大多数都漏洞百出,甚至很多都是野史。此外,早期历史学家对于美洲地区宗教信仰的记载,同样也都是出自波士顿地区(哈佛大学)以及纽黑文地区(耶鲁大学)清教徒之手。如此,我们对早期美洲地区宗教信仰史的理解,就建立在扭曲的记载之上。
所谓历史,是对人类社会过去的事件和活动,以及对这些事件行为有系统的记录、研究和诠释。历史是客观存在的,无论文学家们如何书写历史,历史都以自己的方式存在,不可改变。然而,当我们带着私欲对历史进行人为的增减与编辑,或者否认其他历史成分的存在,不仅是对历史的亵渎,也是道德的沦丧。
美国甚至美洲社会对于穆斯林历史的选择性遗忘,一直都是晦涩的话题,其结果,就导致了现如今黑人、黑人穆斯林群体尴尬地位与境遇,以及上述群体政治归属感的迷失。
问题在于,我们到底应当如何定义“美国”或“美国人”?奥莫亨德罗研究所(Omohundro)是美国早期历史主流研究机构,该研究所指出,“早期美国”“早期美国人”等概念虽然极为宽泛,但也并非毫无研究意义。就历史学角度而言,上述概念意味着欧洲与非洲文明在美洲大陆的融合,这一“融合”过程,从1492年一直持续至1800年,而这一阶段,就是所谓的早期美国。
从美洲文明融合之初,穆斯林就是整个北美洲历史不可或缺的参与者,这其中,就包括美利坚合众国形成的整个过程。1527年,阿拉伯穆斯林男子穆斯塔法•泽莫里(Mustafa Zemourri)从摩洛哥海岸被西班牙殖民者潘菲洛•德•纳韦兹(Pánfilo de Nárvaez)绑架至美洲大陆,沦为纳韦兹美洲探险队的黑奴。探险队从墨西哥湾出发,一直抵达中美洲地区,此次探险遭遇重重挑战与困难,最终只有四人存活,穆斯塔法就是其中之一。最终,穆斯塔法摆脱奴役,成为一位著名医师。
1542年,纳韦兹探险队另外一名幸存者卡韦萨•德•巴卡(Cabeza de Vaca,后来担任巴拉圭总督)在其探险游记中记载了探险队遭遇的种种灾难。整整八年间,探险队游荡在中美洲及美洲北部地方,历尽磨难。巴卡在其著作中明确指出:“整个探险过程中,是那个黑奴不断激励探险队员,给了探险队继续求生的勇气。”
穆斯塔法用双脚丈量过的美洲土地,比美国所有开国元勋加起来还要广阔。 美国作家莱拉•拉拉米(Laila Lalami)著名小说《摩尔人的记录》(The Moor’s Account),就是以穆斯塔法为原型,讲述了第一位踏上美洲大陆的黑人探险家的故事,首次为世人呈现了一位不为人知的摩洛哥穆斯林的故事。
绘制于1719年的佛吉尼亚、马里兰、切萨皮克湾地区地理区域图
1675至1700年间,美国东海岸中部切萨皮克湾地区(Chesapeake Bay)开始大力发展种植业,期间,当地奴隶主随即从非洲贩卖近6000名黑奴至佛吉尼亚以及马里兰地区。黑奴不仅促进了当地经济发展,也在无形中给整个美国社会带来微妙的变化。
1668年,切萨皮克湾地区白人佣人与黑奴的比例为5:1,1700年,这一比例已经反转。18世纪前四十年间,切萨皮克湾地区地区黑奴数量成倍增长,仅在1700至1710年间,当地黑奴又在原有基础上暴增8000多名。自1730年起,每年都会有约2000名黑奴被贩卖至此,切萨皮克湾地区也成为美国史上首个规模化的奴隶社会。需要指出的是,在奴隶社会,奴隶就是经济发展与社会生活的根基所在,奴隶主与奴隶之间的关系,就是约定俗成的社会秩序。
历史学家认为,美洲大陆第一代黑奴极有可能与奴隶主一同干活,甚至也在同一个屋檐下休息。艾拉•柏林(Ira Berlin)在其美国黑人史经典著作中指出,第一代黑奴似乎都非常渴望加入基督教,他们认为拥有和奴隶主同样的信仰,会给自己带来某种安全感。而那些源自西非地区的黑奴,则选择表面改信基督教,暗地里依旧保留伊斯兰信仰。对此,很多传教士与奴隶主都倍感不悦,他们不喜欢看到黑奴偷偷践行“异教”的宗教习俗。
1719年至1731年间,西非地区爆发内部纷争,法国殖民者趁虚而入,抢夺近6000名当地黑人并贩卖至美国南部路易斯安那地区。这些黑人绝大多数都来自塞内加尔河流域的富塔托罗(Futa Toro)地区,自11世纪起,他们就是虔诚的穆斯林,富塔也因盛产学者与军事将领而闻名元伊斯兰世界。18世纪末至19世纪初,非洲诸国在黄金海岸(今戛纳地区)与豪萨兰(今尼日利亚地区)的混战,也给美洲大陆产生了影响。在黄金海岸,阿桑特人击溃穆斯林联军,在豪萨兰,穆斯林军队大获全胜,可是,穆斯林地区很多黑人却在战争期间被趁虚而入的殖民者掠夺至西方。
所罗门之歌,苏莱曼之歌。
阿尤布•苏莱曼•迪亚洛(Ayuba Suleyman Diallo)是19世纪美洲大陆最为著名的穆斯林。迪亚洛来自西非富尔贝(Fulbe)地区,16世纪初,欧洲殖民者攻占富尔贝,1731年,他被英国奴隶贩子贩卖至美洲马里兰地区。在农场干活期间,一名英国教士发现迪亚洛偷偷用阿拉伯语撰写的文字,于是,这名教士就用酒试探迪亚洛,最终确定他是穆斯林。后来,迪亚洛的新主人将他姓名中的“阿尤布”(Ayuba)英语化,改为“约伯”(Job),并将“苏莱曼”(Suleyman)改为“本•所罗门”(Ben Solomon),至此,阿尤布•苏莱曼成为约伯•所罗门。
阿尤布•苏莱曼•迪亚洛著作《奴隶的古兰经》
从此以后,美洲奴隶主们热衷于给穆斯林黑奴改名换姓,他们去除穆斯林黑奴姓名中的阿拉伯语痕迹,将之以拉丁字母代替;至于某些源自古兰经的姓名,更是被替换为圣经内容。于是,穆萨成为摩西,伊卜拉欣成为亚伯拉罕,阿尤布成为约伯或 雅各,达乌德成为大卫,苏莱曼成为所罗门,等等。
美国著名黑人女作家托妮•莫里森(Toni Morrison)的传世名作《所罗门之歌》,就对早期美洲社会穆斯林姓名的变化做了详尽叙述。该书书名,源自一首久远的民谣,歌名正是《所罗门之歌》,而这首歌的开头,是这样唱的:“所罗门和里安,比俩里,沙鲁特,约鲁巴,麦迪那和穆罕默德……”这里面提到的名字,都源自当时美洲大陆穆斯林黑奴。换言之,所谓的所罗门之歌,其实就是苏莱曼之歌。
更改奴隶姓名一直以来都是奴隶主最为关心的问题。然而,纵观整个北美洲,我们发现,阿拉伯语名字一直都是历史不可分割的重要组成部分。18至19世纪,路易斯安那地区法院文书中,就有大量阿拉伯语相关的姓名出现,譬如曼苏尔,法蒂玛,雅辛,穆萨,拜克儿等等。
20世纪著名社会学家纽贝尔•普基特(Newbell Puckett)用毕生精力记录非裔美国人的历史与文化,他在《美国的黑人姓氏》一书中指出,非裔美国人中,有近150个阿拉伯语相关的姓氏与名字。北美洲奴隶制经济发展初期,很多黑奴都拥有一个官方的英文名字,而现实生活中,他们更喜欢使用阿拉伯语名字。由于历史文献的缺失,我们无法确定早期黑奴在沿用阿拉伯语名字的同时,是否继续践行着伊斯兰信仰的相关功课。1791年,佐治亚地区报纸曾刊发一则悬赏启事,寻找一名逃跑的黑奴,启事中写道:“新到的黑奴,名叫杰佛瑞,或伊卜拉欣。”
20世纪中叶,研究嘎勒语(Gullah,佐治亚州和南卡罗来纳州的黑人语言,带有西非语法与词汇的英语)的专家洛伦佐•陶•特纳(Lorenzo Dow Turner)指出,当地黑人群体常用姓名中,近150多都源自阿拉伯语,譬如阿里,阿克巴尔,阿米娜,哈米特等等,其中穆斯塔法是最常见的一个名字。
诚然,阿拉伯语名字并不一定代表此人就是穆斯林,北非马格里布、黎凡特等地,就有很多阿拉伯基督教徒。然而,如若不是伊斯兰的传播,阿拉伯语也不会成为北非地区的主流语言,所以,我们可以完全断定,纵然这些拥有阿拉伯语名字的黑奴不完全是穆斯林,但是,他们的祖先父辈,必定是穆斯林。
西班牙殖民者在美洲大陆发展奴隶种植业初期,刻意避免来自西非的黑人穆斯林,以防反抗、起义事件的发生,这也直接导致早期殖民者开始刻意针对伊斯兰信仰。
西班牙人深知,他们无法从根本上去除穆斯林心中的信仰,而伊斯兰信仰宣导的自由、平等与正义,必定会让穆斯林黑奴不断奋起反抗。然而,随着奴隶产业的不断完善,奴隶主不断加强武装力量,黑奴反抗事件遭到残暴打击与报复,至18世纪,北美洲英国殖民者反而开始对黑人穆斯林情有独钟。
两个殖民者群体对黑人穆斯林截然不同的态度,却有着同样的缘由——相比普通黑人,来自西非的穆斯林似乎“特立独行”,他们有组织有纪律,有领头人,也具备一定影响力。对此,出版于1803年的《蔗糖殖民地黑奴管理及医疗制度》一书明确指出:“穆斯林黑奴在畜牧养殖业以及室内服务业都优于其他黑奴,他们很少被派到户外干农活,而且大都使用阿拉伯语进行沟通与交流。”
去阿拉伯语化,消除早期穆斯林黑奴伊斯兰信仰的痕迹
19世纪初,佐治亚地区一名奴隶主宣称,在他的管理之下,那些信奉伊斯兰教的“宗教学者们”已经转化为远远优于普通黑奴,他们可以从事司机等“高尚职业”,并且具有一定个人影响力。不仅如此,他还认为他的穆斯林黑奴对他忠贞不渝。1812年美英战争爆发时,佐治亚地区的穆斯林黑奴就曾与奴隶主一同奔赴前线,并肩作战。
虽然黑人穆斯林与其他黑人群体同为黑奴,但是,19世纪的美国,黑人穆斯林的地位明显优于其他黑奴。当时,甚至有黑人穆斯林成为农场主、教师、军官等。
伊卜拉欣•阿卜杜•拉赫曼(Ibrahima abd al-Rahman)是西非几内亚富塔贾隆地区一名部落首领的儿子,他本人也在父亲军队担任军官。1788年,时年24岁的拉赫曼兵败被俘,随即被英国奴隶贩子贩卖至美国,此后的近40年间,拉赫曼都在密西西比的种植园采摘棉花,他的主人汤玛斯•福斯特(Thomas Foster)得知其身世后,便称他为“王子”。
1826年,机缘巧合之下,美国殖民协会对拉赫曼产生浓厚兴趣。该协会的宗旨,就是将美国所有黑人遣返至非洲地区,从建立之初,该协会就得到美国很多主流慈善家与政客的资助与扶持,其核心,其实就是白人民族主义与自由主义基督教的融合。此后的两年间,该协会不断向拉赫曼的主人福斯特施压,最终迫使他释放拉赫曼,让拉赫曼成为自由人。然而,福斯特拒绝释放拉赫曼的家人,为此,拉赫曼倾尽全力筹集资金,试图买回自己的家人。期间,拉赫曼前往美国北部废除了黑奴制度的城市,穿着阿拉伯服饰参与了诸多募捐及游行示威活动,他给每一位捐助人献上一张卡片,上面书写着古兰经开端章,他告诉那些人,这是源自造物主的祈祷词。
我们可以确定的是,拉赫曼自始至终都坚称自己是穆斯林,并且一直坚持以伊斯兰的方式进行礼拜、祈祷。美国殖民协会领导人找到他时,他明确表露了自己的穆斯林身份,但是,协会负责人之一汤玛斯•加劳德特(Thomas Gallaudet)依旧递给他一本圣经,要求拉赫曼与他们一道用圣经祈祷,随后,著名慈善家亚瑟•塔潘(Arthur Tappan)强迫拉赫曼改信基督教,并勒令拉赫曼加入塔潘商队,前往非洲经商。
据文献记载,拉赫曼被任命为“开化非洲大陆的主要负责人”,殖民者甚至称他为黑非洲的救世主。然而,虽然白人民族主义分子声称他们解救了拉赫曼并帮助拉赫曼解救更多黑奴,但是,他们“解救”这些穆斯林黑奴的方式,与早期美洲大陆基督教清教徒殖民者对待黑人穆斯林的方式毫无异样——首先,他们拒绝承认黑人穆斯林的宗教信仰与身份认同;其次,他们利用自己对媒体、文献、史料的绝对控制,肆意更改甚至消除黑人穆斯林的历史。
清教徒并非黑人的救世主,也无法代表新一代美国人
在黑人穆斯林乃至美国黑人的历史中,拉赫曼的故事都是一个特例。但是,作为一名穆斯林,作为一名美国先民,他被迫改信基督教的事实,却一点也不让人感到意外。
伊斯兰信仰宣导求知,尊重知识份子,普及宗教及世俗知识的传播,工业革命来临时,穆斯林世界已经在殖民者侵略以及内部纷争的双重打击之下变得支离破碎,然而,拉赫曼作为一名生活在西非伊斯兰国家的黑人穆斯林,依旧成长为一个学识渊博的人,他会说六门语言,头脑清晰,才思敏捷。
英国人到达美洲大陆后所宣扬的基督教新教教义,被普遍视为新鲜而又狭隘的宗教,其中夹杂着资本主义与民族主义,其宗旨,就是做到宗教与社会的大一统。
那么,到达有多少人有着与拉赫曼同样的经历呢?1500年至1900年间,美国到底有多少穆斯林?美洲大陆又有多少穆斯林?著名黑人穆斯林历史研究学者西尔维安•迪乌夫(Sylviane A Diouf)在其著作《安拉的仆民》(Servants of Allah)一书中写道:“早期黑奴中,有数以万计的穆斯林。”
在殖民新大陆期间,殖民者从非洲掠夺近千万黑人,其中80%都被贩卖至加勒比海岸及巴西。然而,早在英国在美洲殖民之前,美国所在区域就已经生活着很多穆斯林。1620年至1640年间,英国清教徒开始向美洲“大迁徙”,约2.1万英国人移民北美,其中25%是贵族家族的佣人。至1760年,新英格兰地区的英国清教徒总人口才达到7万人。
虽然清教徒人口有限,但是,他们却逐渐成为整个地区乃至后来美国的主导者。清教徒的发源地新英格兰,在18世纪达到政治与经济最高峰,随后急速落入低谷,再也未能重拾往日辉煌。然而,清教徒精英却逐渐取得了对整个国家政治、经济等各个方面的全方位掌控。但是,在整个美洲历史演变的过程中,清教徒从来都不是黑奴的救世主,也根本无法代表新一代美国人民。
在清教徒的掌控之下,殖民主义时代的美洲以及早期美国历史都是以清教徒的口吻完成。清教徒知识份子兴办教育,不断迎接挑战,成为整个美国最受尊敬、地位最高的群体之一。通常而言,历史对于一个国家或民族历史的记载,大都通过族系关系来完成,而多民族就意味着社会文化与生活的多元化。然而,在清教徒眼中,国家就应当以大一统的姿态展示在世人面前。
18世纪末,世人甚至已经找不到合适的方式去表述普通大众。在北美地区,清教徒被视为主体民族,但他们并不认为自己是普通大众,而是天选之子,他们对于历史的记载,处处体现着这一思想。他们认为,世上无君王,他们只需遵从上帝。
这种思想所造成的一大后果,就是对美洲以及美国穆斯林历史的侵蚀与吞噬。清教徒对整个区域的掌控,让基督教殖民者拥有无上的权力。
纵然如此,一些尊重历史的专业学者们依旧保留了对这段历史的公正、客观记载。这些历史学家留给我们的历史瑰宝之一,就是对清教徒历史学家笔下所谓“宗教自由”的无情披露。在清教徒统治着眼中,除基督教新教教义之外,其他信仰都属于外敌,这其中,就包括美国原住民信仰、天主教、犹太教、伊斯兰教等等,甚至清教徒内部,也会有诸多分歧甚至血腥冲突。
如果我们要寻找美国历史长河中真正做到信仰自由的宗教群体,那就只能是穆斯林群体。泽莫里、拉赫曼等人,就是鲜活的代表。他们以奴隶的身份抵达美洲大陆,饱受压迫与折磨,还要因自己的宗教信仰而备受磨难,但他们依旧在夹缝中求生存,竭尽全力保留了自己的信仰,与此同时,不同于那些新教徒或清教徒,穆斯林对于美洲原住民以及其他信仰都展示了充分的尊重与敬意。
清教徒思维模式对美国社会最深远的影响,就是让整个美国都认为清教徒给美国的发展与进步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动力。可事实上,美国的历史并非单纯的清教发展史,整个西方的历史,也并非基督教发展史,虽然这个世界的发展在一定程度上与欧洲殖民者有着紧密而深远的关联。
倘若我们笃信西方就代表着西半球或北美洲,那么我们就必须承认,在这个“西方”的发展与演变过程中,穆斯林自始至终都是重大参与者。
人们一直在争论何为真正的美国以及美国人,但是,从历史学的角度而言,那些来自非洲的黑人穆斯林,从一开始就成为了美国人,正如英国殖民者一般。
从某种意义来讲,美国穆斯林的起源,或者早期美国穆斯林的历史,就是美利坚合众国宗教史的最佳写照。倘若有人认为穆斯林或伊斯兰信仰不属于美国,那么,他们就是在颠倒黑白,混淆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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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叶哈雅
出处:Aeon
原文:Muslims of early Ameri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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