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血腥悲剧与美国角色

埃及民选总统穆尔西遭军方废黜,穆斯林兄弟会抗议,军方开枪及武力驱赶,一千多人死亡、数千人受伤。美国力劝埃及军方悬崖勒马不奏效,但也没中断军援。埃及陷入内战,美国也卷进暴乱的漩涡。

阿拉伯之春已骤变成“阿拉伯之冬”,且是一场严峻酷寒的漫漫长冬。人类文明摇篮之一的埃及日前爆发一连串血腥大屠杀,军队和警察连续三次对示威人潮开枪并以武力驱赶占据清真寺的群众,导致一千多人死亡、数千人受伤的惨剧,酿成埃及近代史上最惨烈、最暴戾的一场内乱。

主导这场大屠杀的埃及军方最高指挥官是美国陆军战争学院毕业的五十八岁塞西(Abul-Fattah el-Sisi),尽管埃及每年接受华府十五亿美元援助(其中十三亿为军援),埃及军队里亦充斥留美军官,而且美军与埃军关系极为密切,几已臻“合作无间、水乳交融”的地步,但在这场军方推翻民选的穆斯林总统穆尔西(Mohamed Morsi)和屠戮大批平民的疯狂行动中,充分暴露了埃及军方高层完全无视“美埃友谊”和美国每年十三亿美元的援助,决心以暴力铲除穆尔西所属的势力庞大的“穆斯林兄弟会”及其“自由与正义党”。

 

美埃防长一见如故

在越战战场负过伤的六十六岁美国国防部长哈格尔自称在今年四月首次会晤塞西时,两个人即有一见如故之感。然而,在血腥镇压前夕,在“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大屠杀前夜,哈格尔曾打了十七通电话给塞西,每次都说一小时或一个半小时,塞西虽曾留美,但英语仍欠灵光,讨论问题时仍须靠翻译。哈格尔每次都劝他以人命为重、不要过度用武、尽快把权力交还给文治政府。但塞西完全不领情,他责怪穆斯林兄弟会的存在对军队不利,亦对埃及构成威胁,他要哈格尔把“真实情况”转告美国总统奥巴马。

埃及军头塞西不听哈格尔的忠言,埃及军方的走狗临时政府亦不接纳美国国务卿克里和西欧国家的好言相劝。美国共和党两位大牌参议员、二零零八年竞选总统的亚利桑那州越战老兵约翰.麦凯恩和南卡罗来那的林西.葛兰姆曾于八月初前往开罗,力劝埃及军方悬崖勒马,赶快还政于民,但皆遭白眼。奥巴马政府曾邀与开罗友好的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和卡塔尔,游说埃及军方交出权力,这两个国家表面答应,暗地却鼓励军方镇压穆斯林兄弟会。沙特阿拉伯、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已答应向埃及提供数十亿或数百亿美元的援助。

听命于军方的埃及临时政府甚至欺骗西欧外交官,说他们将会释放两名被拘的穆斯林兄弟会领导人。穆兄会则同意缩小两个示威集结地。在穆兄会期待军方示好时,军警却大开杀戒。

埃及安全部队(即武装军人)首次进行杀戮是在七月八日,有六十多人丧生。第二次在七月二十六日,有八十多人死亡,当时副总统巴拉迪曾打算辞职抗议,美国国务卿克里劝他留下来,克里说他是目前埃及临时政府中唯一有影响力的人。军方在八月十四日拂晓进攻两个示威基地,大肆屠戮,约有六百至八百多人被杀,这是第三次大屠杀。曾获诺贝尔和平奖亦曾做过国际原子能总署署长的巴拉迪即毅然下台抗议。

军方于八月十七日强行攻进穆斯林所占领的Fath清真寺,造成一百七十三人死亡。当穆斯林逃离清真寺时,又遭一群穿便衣的暴民攻击,有人怀疑这群手持木棍、铁棒和轮胎的暴民与安全部队有关。埃及军方八月十八日承认有三十六名穆斯林分子被军方拘留时遭杀害,《纽约时报》认为这是军方的第四次屠杀。军方宣称这三十六人是在企图逃亡时被杀,但穆兄会要求国际调查,并称是五十二人被杀,而非三十六人。

正在麻州外海“玛莎的葡萄园”岛度假的奥巴马于八月十五日发表声明,“严厉谴责”埃及军方,宣布中止两年一次的美埃军事演习,但并未宣布停止军援埃及。美国早先已宣布停止交四架F-16战机给埃及。面对埃及的政治风暴和军头夺权,美国和西方的选项极其有限,能做且又具牵制性的少之又少。美国最重视的是美埃军事合作,其他皆属于次要。埃及对美国极具战略价值,其中包括:一,美国军舰需要苏伊士运河的优先通行权;二,美国需要埃及与以色列保持友好关系,而以色列亦非常需要埃及军方释出善意,因此,在这次大动乱中,以色列颇支持埃及军方的镇压行动;三,美国空军需埃及的飞航权;四,美国需要埃及合作对付恐怖组织;五,美国需要埃及成为中东稳定与和平的伙伴。

埃及军头深知美国惩处友邦的方式不外是停止军援以及停派军官赴美学习,巴基斯坦、印尼和菲律宾皆曾因人权或其他问题,受到美国的制裁。美国曾中止多年巴基斯坦军官赴美留学,其后遗症是一批中级军官变成反美大本营。

埃及最可悲的是,有古老的历史和文明,却未历经过民主政治,亦无公民社会的基础与结构。过去近六十年统治者皆为军人独夫,军方成为埃及唯一最严密、最有效率的特殊机构,而使军官能够左右政局、出兵夺权以及阻碍公民社会的发展和建立民主政治的最大阻力。埃及的现代悲剧是,军头不会放弃权力和既得利益,他们绝不会容忍穆兄会再掌权,而穆兄会又是全埃及最有组织性与向心力的团体,他们刻意经营草根基础,故能在上次总统和国会选举中获胜。

 

初尝权力恣意排他

悲哀的是,穆尔西掌权后,亦像许多初尝权力滋味的政客一样,完全失了包容性和宽大为怀的胸襟,反而积极扩权,恣意展示排他主义和自我孤立。

在这场近代埃及前所未见的暴乱中,军方存心赶尽杀绝,穆兄会决心对抗到底,国家不但没有远景,连眼前的安全与温饱亦荡然无存。埃及究竟往何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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