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斯兰思想史上,无论你喜欢与否,你都无法忽略苏菲主义对伊斯兰思想的影响。对天生偏重情感的人,以及许多的基层群众而言,宗教中的神秘部分似乎比理性部分更有吸引力,或许这就是苏菲作为一种思想和文化现象而经久不衰的心理原因。
著名伊斯兰思想家、历史哲学家伊本•赫尔东认为,苏菲认知是沙里亚知识中新生的一种学问,而它的修行方式却在前辈先贤即圣门弟子、再传弟子和三传弟子中早已有之。其根本在于倾心拜主,远离尘世的浮华;淡泊大多数人所趋之若鹜的享乐、金钱和地位,而离群索居,专事功修。
作为一种洗涤性灵的修行方式,一种参悟存在的思想历程,苏菲是伊斯兰中源远流长的事实。通过灵魂培育来铸造穆斯林的人格,使之在种种物欲的诱惑面前保持平衡,是古兰经和圣训教育内涵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对造物主、对古兰经纯粹的理性认知,不足以产生表里一致的高尚人格。
因此,古兰经不仅宣导理性探索(如前所述),而且注重灵魂薰陶:“他们肋不落床,害怕、希冀地向他们的主祈求。”(32:16)“培育自己性灵者,已经成功;践踏自己性灵者,已经失败。”(91:9-10)与此同时,先知在现实生活中将古兰经的全方位教育付之行动,努力使穆斯林在物质需要与精神追求之间实现平衡。他让穆斯林认识到,精神升华并不意味着放弃现实生活,放弃参与建设人类文化。因此,他对由于专事功修而怠慢了自己身体和家庭的艾布•德尔达仪说:“强人所难是行不通的。你对你的身体有义务,你对你的家庭也有义务。”
后来,这种精神追求发展成为苏菲学,成为一种主义,则是伊历二世纪开始泛滥的物欲生活的反弹。面对哲学家和部分凯拉姆学家的理性奢侈,王公贵族的穷奢极欲,宗教情感的日益淡漠,当时的穆斯林社会确实需要苏菲式的思想家为之划定精神生活的道路,恪守伦理和道德的规范,一如需要凯拉姆学家来捍卫他们的信仰,法学家来为他们演绎日常生活的难题。
初期的苏菲思想家严格受古兰经和圣训的制约,如麦尔鲁夫•库尔希(伊历255年卒),比什尔•哈非(伊历227年卒),哈里斯•穆哈西比(伊历243年卒),朱奈德•巴格达迪(伊历298年卒),等等。在他们那里,苏菲修行的主要体现是通过纯洁心灵、端正行为、远离欲望、心系由古兰经和圣训演绎的学理,去深思认主独一、完全臣服真主的意义。
朱奈德说:“没有记诵古兰经,没有记取圣训的人,在这项事物(指苏菲修行)中不能作表率。因为我们的这一知识受古兰经和圣训的规范。”于是,在这一思潮中,一种深邃的伊斯兰苏菲思想日趋明显,如认知认主独一、拜主独一的真谛,遵循通往真主的正确途径,揭示性灵的层次及其纯洁方法,认识心灵的病症及其治疗方式,认知现实生活的真相以及人在生活中的地位,摆脱低级趣味的属性,远离对尘世的迷恋,认知内在的以物配主及其等级,等等。这些清廉的思想家们由此建立起一套独树一帜的伊斯兰精神体系,完全有别于印度教、犹太教的修炼方式和基督教的苦行主义。
但是,受古兰经和圣训制约的正确苏菲思想未能完全控制苏菲世界。就像一些穆斯林哲学家把希腊哲学和信仰引入穆斯林的思想,部分苏菲派把印度的神秘主义、波斯的照明派、古希腊的灵知派、柏拉图的流溢说等引入苏菲思想,导致形形色色的信仰和学说,最重要的莫过于泛神论(al hulool , Wahadat al wujood),与伊斯兰思想中的认主独一产生了直接的冲突。因而,这种哲学苏菲主义与教法学家、凯拉姆学家之间的矛盾不可避免。
这当然不是说,苏菲界已经没有了古兰经和圣训制约下的苏菲思想,而是初期的纯真苏菲思想依然持续,为阿布杜勒•噶迪尔、艾布•噶西姆•格西里、艾哈迈德•拉法仪等人所继承和发展。这些思想家们,为驱除照明派、玄学派和泛神论思想,为捍卫伊斯兰信仰和沙里亚大法做出了不朽的贡献。安萨里、拉巴尼等人,更是在经训与苏菲、教法与修行的融合方面做出卓越建树的一代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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